他不甘心地大聲吼道：“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可以……”
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到消失不見。黃梅停在樓上，閉著眼睛靠著丈夫淚如雨下。
“好了，彆想太多，他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慕容征抱著妻子，緩聲安慰道：“孩子雖然是我們生的，也是我們養育成人的，可說到底，他也是一個獨立的人，他自己選擇的路，隻能他自己走下去。”
黃梅哽咽地道：“你說，當年，他是不是故意瞞著我們將他大哥大嫂騙過去的？”
慕容征歎氣，“警方調查過了，一切都是巧合。”
肇事司機跟小兒子沒有任何關係，事後對方也沒有不明來源的經濟收入，小兒子也確實是三天前就已經訂好了機票回國。所以，這一切都隻是巧合，縱然這個巧合看起來很像人為的。可事實真相是什麼，也隻有慕容寒才知道了。
*
案件審理的很快，這其中有黃梅的推波助瀾，也有慕容歆的故意為之，總之就是，刑事拘留時間才剛到，這件案子就已經開始審理了。三天之後，羅月盈和慕容寒的夫妻關係正式解除，作為過錯方，慕容寒不僅需要賠償羅月盈人身傷害的款項，還要分給對方三分之二的夫妻共同財產。因為沒有簽署婚前財產協議，所以從兩人結婚起算，直至解除夫妻關係之日，羅月盈得到了不菲的財產。
慕容寒還想要上訴，可上訴也無法改變他被判刑，以及被對方分割的財產。加之黃梅也讓人警告他，要是他還折騰，就直接把他的公司股份給收回。慕容寒縱然心有不甘，但麵對著天恒集團的股份和那些彆分掉的財產，他還是選擇了不再上訴。
孩子的撫養權也判給了羅月盈，她在接到判決書的當天就從兩人居住的彆墅搬到了羅建軍當初給她買的湖邊彆墅裡，帶著慕容奕和慕容欽跟劉芳一家做了鄰居。嗯，劉芳另一邊的鄰居就是林嬌和肖偉一家。
對於楊闋寧小朋友來說，小奕哥哥和小欽弟弟搬過來住，能夠和他一起上學一起玩，就是最快樂的事情。至於羅姨和慕容叔叔離婚神馬的，跟他有關係嗎？在學校裡遇到那些陰陽怪氣，嘲笑諷刺慕容奕和慕容欽的同學，他還第一個衝上去給他們“好好講一講人生道理”。結果就是，驚動了很少來學校的媽媽劉芳。
劉芳看著眼角青紫，還一副十分傲氣的樣子的兒子，眉頭微皺，淡淡道：“是你先動手的？”
雖然已經在學校老師和其他旁觀的學生之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但她還是再一次問他。
楊闋寧麵上毫無所懼，心裡卻慌得一批，梗著脖子道：“他們先動口說人是非的！”
劉芳挑眉，“所以你就動手？”
楊闋寧向來是信奉能直接動手就彆瞎逼逼的真理，所以自然是點頭，大聲道：“是，反正他們也打不過我。”
作為一個從小就跟著母親習武強身的人，他單手兩招就能打得過自己爸爸，還能怕那群瘦雞一樣的同學？
劉芳眉頭再次一挑，“你的意思是，你有足夠的武力，所以就可以恃武淩人？”
楊闋寧：“那是他們先諷刺小奕哥哥的！”
劉芳：“你難道問過小奕，得到他的同意，才出手的嗎？”
楊闋寧：……
“小奕哥哥是我的哥哥，難道保護他還要問他嗎？”
劉芳：……
“楊闋寧，要是我不問過你，就直接將你摁在地上揍你一頓，你能高興？”
楊闋寧：“那肯定不高興啊，但是你是打我，跟我打彆人的性質不一樣！”
劉芳：嗬！
這兒子，要不是親生的，她就上手直接揍了！
“可你在你小奕哥哥遇到衝突的時候就直接越俎代庖，根本沒想過他能不能解決，就已經給他做了決定，甚至還隻會動手，將你和你小奕哥哥從一個受害者身份變成了一個加害者，你還覺得你沒錯？”
楊闋寧：……
他不蠢，自然聽出了自己媽媽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性質不同，可同樣都是不問緣由，就直接自己給對方做了選擇，後果其實是一樣的，本質也沒什麼不同。
劉芳見他明白了，便淡淡道，“去院子裡蹲馬步三個小時，明天加訓五個小時。”
所謂的加訓，可不是多打幾套拳的意思，而是要跟自己媽媽對練！
所以，媽媽其實是在找一個光明正大可以揍自己的借口吧？
楊闋寧耷拉著腦袋轉身出去了，在院子裡擺開架勢蹲起了馬步。
隔壁的慕容奕透過落地窗看到，歎了口氣，寧寧真的太單純了。其實那幾個人說的那些話，都是他故意激對方這麼說的，他都已經想好了，到時候直接哭著找老師，老師肯定會訓他們的。隻要次數一多，那幾個人以後的日子就絕對不會好過。
可惜，都被寧寧給攪和了。
不過，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就直接衝上去打人，慕容奕心底還是很感動的。要不是寧寧對他這麼好，他也不會找那幾個人的麻煩。
那幾個人說寧寧是什麼肌肉發達，頭腦二哈，還諷刺說沒回隻要多說好話就能讓對方請他們喝飲料，好騙的很雲雲的。慕容奕聽了實在是不能忍！於是才有了這次的事情。
可直到兩人長大了，無意間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慕容奕才知道，其實楊闋寧早就知道那幾個人是騙他的了，隻不過是他不在意而已。
“就兩年的同學，以後都不會有交集了，我懶得跟他們費腦子。而且他們也不敢過分，因為我能打啊，每次騙我也就是十塊錢。你我這樣的家庭，十塊錢算什麼呀，就當是滿足一下他們的小小虛榮心了。反正我沒感覺到吃虧，而且還挺高興的。十塊錢就能換來幾個人的好話聽，這很劃算啊。”
長大後的慕容奕：……他感覺自己才是個大傻子。
被這家夥騙了整整十幾年！
不過這是後話了。
羅月盈離婚之後就自己開了個畫廊，因為之前的交際群體，以及劉芳和林嬌，羅建軍等人的幫忙，生意口碑倒是不錯，也能實現她當初的夢想。再等小兒子上了初中之後，她就重新考了京市美院的研究生，係統地開始學習畫畫，後來也慢慢成為了擁有自己畫風的專業知名畫家。
慕容寒服刑結束後出來，就徹底消失在京市豪門圈，慕容征沒有馬上收回他的股份，而是在他出獄後的第三年才收回的，還按照市場價付了錢。慕容寒的股份原本就是從慕容征名下轉給他的，當初的轉讓協議中就注明，一旦慕容寒觸犯法律，這些股份就會重新回到慕容征的名下。這一條不起眼的條款，慕容寒當初還真沒留意過，可等他看到慕容征派來的律師指給他看時，才終於明白。
原來，在父親的眼裡，他一直都是被懷疑的那一個。
這些股份是在大哥出事那一年轉給他的，可見當時的慕容征是真的對他產生了懷疑。
慕容寒不敢多說什麼，也沒有糾纏，直接就簽字了。
慕容征從律師口中知道以後，眼光霎時冷冽如刀！嚇了對麵的律師一跳。不過慕容征很快就垂下了眼瞼，神態如常地向對方道了一聲辛苦，讓管家送對方離開。
等律師走了，慕容征逼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角緊抿，雙手緊緊握拳，胸口不斷起伏，好一會才終於平靜了下來。隨後他就給羅建軍打了個電話：“我已經收回了慕容寒的股份，他的戶口也遷出去了，以後，他跟我，還有慕容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羅建軍在電話那邊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你不怕他真的出事了？”
慕容征眼睛看著窗外，語氣平淡，“他都快四十了，我管不了了。”
羅建軍：“我明白了。”
說罷，他就把電話先掛了。
慕容征看著窗外，低聲呢喃，“阿宸，要是當初……”
話音未落，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他的臉龐落入脖下。
*
五年後
晚間新聞裡，女主播正在播送一則社會新聞：“近日，我公安部聯合全國各地緝/毒部門，多警種，多部門在全國各地開展‘清朗運動’，掃除了一大批製/毒，販/毒/犯罪團夥，其中在京市多家娛樂場所也進行了清查，抓獲了一大批吸/販/毒/人員……其中一名慕容某某的中年男子在警方清查的過程之中，愴惶逃跑，從三樓跳下時不慎摔傷，導致尾椎嚴重受損，現已在醫院進行治療……”
正在吃飯的黃梅抬頭看了一眼，慕容征夾了一塊羊肉放到她碗裡，含笑道，“今天的羊肉很嫩，你趕緊嘗嘗。”
曾孫女也在一邊奶聲奶氣地道，“曾奶奶吃肉肉。”
慕容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囡囡真乖。”
慕容宣難得回家陪著父母吃飯，也夾著菜放到母親碗裡，笑著道，“快吃，媽，不然一會就要被歆歆都吃完了。”
今天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火鍋，慕容歆以前一直在國外生活，最饞的就是火鍋了，這麼多年也沒減少過對火鍋的熱情。
黃梅看著麵前的家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嗯，都吃都吃，你們也彆總顧著我，我自己來就行了。”
冬日漫漫，白雪飄揚，屋內一室溫暖。
*
在城市另一邊的彆墅區裡，劉芳，林嬌，羅月盈幾家人也聚在一起吃火鍋，自然也看見了電視上的新聞中播放的新聞。可他們都沒有在意。
早在兩年前他們就知道慕容寒因為之前的打擊而徹底頹喪下去，甚至還跟著一群人混跡在各大娛樂場所中。因為他資產豐厚，所以一直不缺人奉承，在一些有心人的吹捧之下，自然而然就沾染上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這一次，也就是運氣不太好，所以才會出事的。
可對於他們來說，這個人已經離他們的世界很遠了。縱然是慕容奕和慕容欽兩人，現在也改了姓跟著羅月盈姓羅，成了羅奕，羅欽，他們對這個父親也沒有多少印象。羅月盈也不想讓慕容寒這樣的人影響到他們。
“小奕是打算以後進研究所嗎？”
羅奕現在已經上大學了，他學的是智能工程專業。所以劉芳就想問一下他以後的就業方向。
羅月盈點頭，“嗯，他挺喜歡他二伯的，打算以後就跟著他二伯一起研究智能技術。”
“那也好，慕容宣在這方麵確實是有過人之處的。”
“嗯。聽說現在智能小宸已經正式研發成功了，隻差最後的實際應用測試，相信很快就能量產。”
“那到時候小奕畢業了，就正是趕上好時候了。”
有過前人的經驗，就不用走太多的彎路，對於後來的研發者而言，這確實是一件好事兒。
……
幾家人聊聊孩子，聊聊工作，一頓飯吃完都已經是月朗星疏的時候了。冬天的夜風很冷，羅月盈一出門就打了個冷顫，羅奕趕緊給她圍上了圍巾，還有些嗔怪地道：“剛才就讓你圍上圍巾，你非不聽，媽，你是大人啊，你要給我們做一個好榜樣才行啊。”
羅月盈聽著兒子關心的話，笑得滿是幸福，“嗯，好，是媽媽的錯，下次不會了。”
羅欽卻在後麵拆自家媽媽的台，“這次認錯，下次還敢。媽媽，你說著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羅月盈：……
羅奕卻瞪了他一眼，“你先回家開門。”
羅欽聳聳肩，“就會欺負我最小。”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先回家了。
羅奕拉著媽媽的手，緩緩地走在雪地上，其實他們家就在旁邊，走也走不了幾步，但是羅奕怕雪地滑，就拉著羅月盈的手慢慢走。
羅月盈猶豫了一會，還是問了兒子一句，“你想去看看他嗎？”
羅奕卻是明白媽媽說的是誰，他搖搖頭，“不想。”
這麼多年，那人從來就沒來過看他們，他又何必浪費感情去想他？
其實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父親並不怎麼喜歡自己，也不喜歡母親，更不喜歡弟弟。要不是爺爺奶奶在，對方肯定很早就已經拋棄他們了。
羅月盈也沒有多說，隻點點頭，轉而說起他大學的事情了。
*
慕容寒躺在醫院裡，看著天花板，回想著自己這半輩子的時光，仿佛就像一場夢一樣。
他怎麼就落到了這般田地呢？當初他夢到了自己車禍，下意識就是給大哥打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可沒想到，大哥大嫂死了，他活得好好的。他以為，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卻沒想到……
難道說，這就是報應嗎？
想到自己毫無感覺的下/半/身，還有將要麵臨的刑罰，他就滿心絕望。
*
劉芳這一生都奉獻給了文物修複，她和楊庭玨的生活過得平靜而溫馨，幸福而滿足。她也看到了妹妹嫁人生子，送走了百歲的奶奶，還看著自己的曾孫子結了婚，這才和楊庭玨雙雙在睡夢之中離世。
林嬌活得比劉芳多一年，她和肖偉這輩子都吵吵鬨鬨的，雖然都是她單方麵的找茬，但不可否認的是，肖偉真的把她寵成了公主，即使後來生了女兒，也生了兒子，她也一直是肖偉心中的第一位。
這讓兩人的兒子和女兒都在私下吐槽：自家爸媽是真愛，自己才是意外啊！
羅月盈這一生雖然遇到了慕容寒這樣的人渣，被欺騙過，但她有兩個孝順至極的兒子，後半生過得幸福美滿，還實現了自己原來的夢想，等她離世的時候，臉上是帶著滿滿幸福的微笑。
而慕容寒，後來是在醫院裡離世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朋友。最後是醫院聯係了慕容宣，慕容宣也隻是嗯了一聲，派了個人過來處理後事就罷了，他根本就沒有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