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衛泱剛剛準備好的話直接給倒灌進了肺腑裡,速度太急太快,以至於他都不小心給嗆了一下。
南渡說完這句話就原地打坐了,既沒有要聊他舍命救下自己的意思,也沒有要跟他互訴衷腸的心思。
甚至讓衛泱離遠一點不要打攪他。
二十多歲就至化神,南渡的天賦可謂是萬人豔羨,但這樣的人,在已經被抓起來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居然還在打坐修煉心法。
比你有天賦的人比你還努力,衛泱的選擇是——就地躺倒。
他屈膝枕上一隻胳膊,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唰得打開折扇搖了起來。
折扇尾端的落款處是一個沅字,鐵畫銀鉤,似乎是因為被人摩挲過太多遍,筆跡看起來都淡了許多。
隨後……又被衛泱的拇指輕輕地覆蓋住了。
眾人都知道,琉璃鼎可以處理體內原有的濁氣。
可眾人不知道的是,它不僅可以淨化濁氣,如果將功法倒施,鼎內原本的殺戮與惡念會儘數釋放,成為堪比半個滅靈淵的凶器,甚至,這些殺戮若是沾了血腥,便會更加如魚得水,滿載殺伐之氣。
魔教之所以是魔教,乃是因為他們修的是殺戮道,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簡直是能讓修為直接上升一整個位階的寶物。
這件事少有人知,所以幾個山門隻當他是個治療的法器,並沒有怎麼上心,才讓花棠得了手。
花棠估計打算以此將他們全都獻祭了,為了防止他們串通逃跑,屏障之間都是不互通的。
衛泱聽不到其他人說話,又沒用說書的可以聽,無聊地看了會兒天上的白雲,隻能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南渡。
南渡的皮膚很白,睫毛又有些過分地長,他閉著眼,也許是因為傷勢的緣故,整個人顯出一種莫名的脆弱感,沒了靈體護體,有點點的薄汗出現在南渡的額頭上,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
晃得衛泱眼睛疼。
衛泱遮住眼,不情不願地挪動了自己尊貴的身軀,就地滾了一下。
南渡還閉著眼,似乎是已經入定,並沒有察覺,於是他整整衣領撐起身體,將折扇悄悄繞到南渡的背後,舉起一隻手臂替他擋住了太陽。
這個姿勢……隻看地上的影子的話,就好像他將南渡整個人圈在懷裡了一樣。
南渡的身上帶著清冷的鬆木香,順著鼻尖鑽進肺腑,令衛泱感覺到燥熱,當初那種對於南渡身體的莫名渴望又來了。
他動了動發酸的手臂,幾乎是用儘一個鹹魚的全部力氣才抑製住自己沒有將折扇放下。
一定是這種心理本能在作祟,衛泱絕望地想——
原來他是一個廢物,這話還應該加兩個限定詞。
他其實是一個俗氣的廢物男人。
衛泱正思忖著,南渡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立刻把折扇被背到了身後。
南渡看他一眼,沒什麼表示,
隻是翻出儲物袋,
“,
等會兒躲遠點。”
他的手心裡浮現出明亮的白光,能開儲物袋,起碼說明南渡的功力至少已經恢複了一些。
紅綢再一次從他們的頭頂躍過,篝火被點燃,魔兵紛紛湧來,花棠踩著紅綢踏上了祭壇。
“巍巍皇天,佑我聖教!時辰已到,拜!”
魔兵單手置於胸前,朝著西方一同俯下身,花棠振振衣袖,海棠花自藤蔓中綻開,南渡拎起衛泱往旁邊一扔,提劍衝了過去。
劍光凝成強大的氣浪,藤蔓儘數割斷,棠花簌簌而落,魔眾猛地回頭看到那個迎著漫天花雨踏來的人,以及他手中長劍白玉般的劍身:“月照劍!他是,他是容華仙君!”
花棠眼神一變,也知道自己輕了敵,數條藤蔓凝成一團,當即衝著南渡衝了過去。
琉璃鼎被他拋向空中,四方鼎從祭壇升起,內裡積攢的殺戮像利爪一樣洶湧而出,南渡被逼得後退了一步,卻又換了個攻勢,猛地提劍,朝著琉璃鼎劈了過去。
周圍一時飛沙走石,衛泱隻好用折扇遮住了口鼻。
他知道南渡不會輸。
九十八次,這個劇情或早或晚,他經曆了九十八次。
有時候這群坐著的人會死一些,有時候那個師尊會刻意受些傷,也有幾個彆出心裁的,直接趁此機會點明了他身負魔骨的宿命,意圖逼他提前黑化修魔。
而不管是誰來,衛泱對此的回應都是——
找一塊乾淨的地方躺下,從懷裡摸出一把瓜子來。
這打鬥的場麵不錯,若是日後賣給說書人,指不定又是一筆收入。
不過衛泱還沒來得及欣賞太久,那個藤蔓就卷到了他的身上,南渡的劍尖指向琉璃鼎,枯棠花停在衛泱的胸口處。
“仙君,”花棠笑道,“琉璃鼎一旦運轉,非出鞘見血不可停,仙君有這個功夫,不如先關心一下你的小徒弟吧。”
“你要是再往前一步,他可就沒命啦。”
枯棠花會慢慢抽乾人的血氣,使人鮮血流儘而死,這是個異常痛苦的過程,花棠篤信為了小徒弟連命都不要不會舍得讓衛泱受這樣的苦。
“現在倒轉劍尖捅到自己身上,或者……”又一朵枯棠花綻放在他的手上,“把這個種到你的心口,我就放過你徒弟怎麼樣?”
反派連任務內容都給了,這實在是個絕佳的煽情機會,連衛泱都跟著一起望向了南渡。
之前的傷勢讓南渡的修為跌落不少,又在沒能完全衝破花毒的情況下與花棠鏖戰這麼久,現下這麼近距離一看,南渡的臉色其實十分蒼白,緊咬著下唇,看起來似乎在忍痛。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不會感覺到疼嗎?
衛泱剛想皺眉,南渡的目光掠過他,直接望向了花棠:“你的這個花,如果種一半再解開,會影響那方麵的功能嗎?”
花棠:?
身為一個被渣男玩弄過的,花棠居
然奇跡般地懂了南渡的弦外之音,甚至愣了一下,搖頭道:“不會啊。”
南渡鬆了口氣的樣子:“哦,那你動手吧。”
他說完,看也沒看衛泱,轉頭直接朝著琉璃鼎衝了過去。
花棠:??
衛泱:???
鼎身因為受到攻擊劇烈搖晃起來,與劍尖摩擦發出嘶鳴的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花棠卻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似的,饒有興致地調侃衛泱:“呀,不會是我讓你師尊看清了你的真麵目,所以他現在心如死灰一點也不在意你了。”
“是啊。”
衛泱身上還被藤蔓卷著,枯棠花還差一寸就要刺破胸口,可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笑嘻嘻道:“所以我得換下一個目標了,你們聖尊也挺厲害的,護法你看看,我現在改修魔去投靠,還來得及嗎?”
花棠罕見地被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