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幾天後孟藏冬的晚宴上,他又見到了陸星野。
孟藏冬此人有個毛病——他恐同。
所有到來的男客不能單著也不能帶同性,於是相比於容貌更加硬挺身形也更高的沈祀,南渡隻好主動作出了犧牲。
甚至為了符合老年人的審美,被沈檸壓著換了身旗袍。
結果剛到不久,大門又一次打開,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跟著回頭望,看著退休的陸將軍帶著他百年不遇快要長在軍隊裡的兒子,大步踏了進來。
身份在那,彆說不帶女伴,就算兩人一晚上不說一句話,也自然有人願意往上湊。
可惜將軍的那個兒子卻是個耐不住的寂寞的,剛一進門,就從侍者手裡端了杯香檳,朝著角落裡那位長發美人走了過去,身子一彎:“姐姐,我可以邀請你跳支舞嗎?”
於是所有人都跟著望了過去——那美人身量很高,長發盤起,細瘦的腰身不盈一握,去旗袍開叉到大腿,上方的曲線卻是豐滿的。
南渡一點也不想引人注目,可是陸星野的手緊緊地箍在他的腰上,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是餓了許多天凶狼,身影交錯之間,南渡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調笑道:“執行官,要是找我,可以等散場。”
他故意將兩人的關係說得曖昧又輕佻,陸星野果然低低笑了一聲,卻沒有像南渡想的那樣被氣到鬆手,反而扣住南渡的手腕將他拉近:“哥哥,我查了炮.友是什麼意思。”
南渡心頭一跳,以為這是要秋後算賬的意思,陸星野懷裡的槍咯到他的腰身,南渡的手臂攀著他的肩膀。
鼓點加急,兩人跟著步伐各自撤後,陸星野的手指探進懷中,南渡一愣,指尖撚了撚,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卻又被重新撈了回去,一朵花從陸星野的懷中插進南渡的領口,如同初見時那樣。
“黑色薔薇,我找到了。”
一曲近終,燈光昏暗,陸星野將人壓在身後的大理石柱上咬上了南渡的唇:“情報我可以讓你帶走。”
“哥哥,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
“我不愛你?那你碰到花之前我就該一槍崩了你。”
槍身沿著胸口下
滑,南渡挑起眼皮,“你早知道,是不是?”
“我說呢,從不來這種宴會的陸少校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種場合?我當時分明都已經刻意隱藏,你是怎麼做到來看都沒看,就隔著人群找過來的?”
還有之後,分明執行任務的地點都是守衛嚴密的基地,可陸星野總能掐著時間恰到好處地趕來,以及……最後那一天,南渡和他說完分手以後幾乎立刻就去了情報大廈,可陸星野還是跟了過來。
一想到這個南渡就心情欠佳,槍.口繞著陸星野的下.身打磨,揚起下巴冷冷地看著他。
他屈膝頂在陸星野的腹.肌上,陸星野有些難耐地挺了挺胸膛,聲線沙啞:“哥哥。”
“你把人家的車撞到拐角的時候怎麼不記得叫哥哥?”
南渡皮笑肉不笑,將取出的生物芯片掰斷了扔到他的胸口,撩起了火卻不滅,起身就要走。
陸星野的雙腿夾住他的腰:“你乾什麼去?”
“出門,有事。”
南渡言簡意賅,可是剛一回頭,卻發現陸星野的眼眶是紅著的。
他的手腕因為掙紮而破了一層皮,睫毛低垂著,雖然南渡知道這玩意兒壓根不會疼,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一下:“你哭什麼?”
這一問就是宣告赦免的標誌,南渡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這人何時動的手,那副手銬就哢嚓一聲開了,趕在南渡發火之前,陸星野一把攬住南渡的腰將人揉進懷裡:“哥哥,”他悶聲道,“你上一次離開我的時候,也是把芯片一扔,就頭也不回走了。”
南渡要罵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陸星野看他的態度就知道自己哄得差不多了,他現在對待南渡生氣已經自己衍生出了一套十分標準的應對流程,並且在實際生活中不斷更新演進。
當然,不管中間程序如何,核心的步驟其實隻有三個。
畢竟在陸星野眼裡,雖然他常常惹南渡生氣,但他們真正吵架的次數,其實也隻有三回。
第一回是沈祀那次,陸星野學會了應對吵架的第一個招式——示弱。
第二回……是看到南渡身上被他自己劃出的傷口時。
如果真要說那時候的心情,大概是恨不得殺了自己。
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敢衝南渡說過一句重話的陸星野破天荒地發了火,但是很快就後悔了。
他一言不發地拿起醫藥箱給南渡上藥,即便南渡自己都不怎麼當回事。如果衝自己砍上兩刀說幾句狠話就能威懾住南渡的話,陸星野可以現在就舉刀刺向心臟。
但他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那種威脅南渡的本事,適得其反也說不定,陸星野沉默著給南渡胳膊上纏紗布,眼尾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南渡跟他對吵的時候都沒有心虛過,此刻的聲音居然罕見地有一絲慌亂:“你哭什麼?”
陸星野一愣——他發現自己居然是會哭的。
淚腺係統好像是神奇地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陸星野從此學會了應付南渡的第二個
本事。
隻要再發現南渡身上出現不明傷口,陸星野不吵也不鬨,就睜著通紅的眼眶,低著頭一點一點,不厭其煩地給他擦藥。
這麼過了一個月,南渡身上已經很少出現的新傷了。
然後就到了第三次。
那次也是陸星野最後悔的一次,因為南渡發現他是AI之後,問了他一句話——“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陸星野點頭了。
直到很後來他才明白,那時候他和南渡的認知其實出現了很大的偏差。
他以為南渡在問自己是不是比他早知道AI這件事,可事實上,南渡的潛台詞是——既然他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回來找過他?
一個見他做噩夢都心心念念著晚上要帶他回家的人,陸星野如果知道,怎麼會舍得不去找他呢?
他們輪回了一圈,陸星野才學會第三步——即便是南渡拒絕溝通,他也要負責把話說清楚。
“好了,我錯了,”陸星野先是道歉,“我現在已經不這麼覺得了,我那時候隻是……沒有安全感。”
他的眼睛還紅著,南渡沒能罵出口,隻能任由陸星野道:“我知道哥哥你不喜歡我這樣,我以後會改的。”
陸星野這麼說,心裡卻一點也沒有要改正的意思,他若是能容忍彆人接近南渡,他們很早之前就不會吵架。
“彆欺負我了哥哥,”陸星野咬著南渡的耳垂,沒敢太深入,隻在南渡的腿間蹭了蹭,“我知道你要去哪,”他的手指插進南渡的指縫,“我跟你一起。”
*
於是,隔了三年,當初的酒吧老板,終於再一次看到陸星野踏進了這扇門。
陸星野撈起吧勺,原本沉寂的酒吧立刻沸騰起來,三年沒能等到的百日薔薇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時候,老板注意到他的無名指上再次戴上了那枚薔薇戒指,好奇地湊過去:“帥哥,你家那位呢?”
陸星野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稱呼:“在車裡。”
下車的時候南渡說要給他一個驚喜,讓陸星野自己先去,陸星野隻好聽話地提前踏進店門。
“這麼放心?”老板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這人是怎麼如狼似虎的,“之前你不在,盯著那位的人可不少啊。”
陸星野握著酒杯的人手一緊,卻還是笑了笑:“沒關係。”
“那就好,之前你一直沒來,我還以為你們……”
“我們不會分開。”冰塊嘩啦一聲落進酒杯,隻有這一句,陸星野的語氣莫名嚴肅,“他隻會喜歡我一個人。”
南渡當然隻會喜歡他一個人。
因為陸星野就是為他而生的。
遇到南渡之前他是一張白紙,因為南渡喜歡封閉和掩飾自己,所以他變得積極主動。
因為南渡嘴硬心軟不肯服輸,所以他學會了服軟和示弱。
南渡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就撒嬌,南渡需要治愈的時候他就裝可愛,等南渡成了那位高高在上的
清冷師尊,他就來做那個風流話癆的小徒弟。
陸星野自己給自己劃出一把刻刀,將自己雕刻成最適合的樣子,將自己嚴絲合縫地與南渡嵌在一起。
這個世界讓不會有任何人比他更愛南渡,他們當然應該永遠在一起。
不容許有任何人打亂的……永遠在一起。
陸星野的眼眸望向終端,那個紅點始終停留在車裡,上方的屏幕裡,露出一小塊雪白的肌膚。
車上本該處於關閉狀態的記錄儀閃著不起眼的紅光,像是黑暗中蟄伏的眼睛。
小機器人將永遠如此窺伺他的人類——
這是屬於陸星野的秘密。
南渡將腰間的綁帶一條一條地係好,礙事的頭發被他扒到一邊,往脖頸上戴cookie時,手指在後頸處一塊皮膚微微停了一下。
陸星野出門吻他的時候,在這個地方輕輕地咬過一口。
但南渡的指尖一滑,便從脖頸落到了鎖骨,大片雪白的胸膛被他毫無顧忌地裸露在記錄儀的鏡頭上。
漆黑的綁帶從胸前穿過,一點點纏縛下去,南渡無知無覺地伸出一雙長腿,卻又拿過副駕陸星野的風衣,將這一切儘數包裹起來。
隻有在下車之前,他才回過頭——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那幽幽閃著的紅光。
由於小時候過長之前的獨自一人,他幾乎下意識將陸星野變成了現在這副依戀獨占的模樣,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於陸星野的控製欲,和陸星野對他占有欲其實是一樣的。
但即便是意識到了,南渡也不會告訴陸星野——
這是屬於南渡的秘密。
他踏進酒吧的門,風衣包裹住身體,隻餘脖頸上的一朵黑色薔薇花,隻有他們彼此知道裡麵到底都藏了什麼,南渡的手指點吧台上:“好了嗎?”
最後一點百利甜加入其中,陸星野將調好的酒推給他,他似乎又做了個新品:下方是點點細碎的金,上方卻浮著漫漫的白,像細沙一樣緩緩流入其中。
“這是什麼?”
“幸會。”
“什麼?”
陸星野重複了一遍:“幸會。”
白色終於徹底融進了金色中,星垂平野,月湧大荒——那是他們重逢時說過的第一句話。
不說你好,卻說幸會。
他們是這荒誕世間的完美造物。
卻也是天生一對的兩個怪物。
三生有幸,再次相會。!
千桃萬鹿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