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在榻上盤膝打坐。
他剛吞服了半滴混沌水,剛剛運轉功法,將其儘數化為法力,積蓄於靈露之內。
雖說他現下不過是三靈根,但因著混沌水極為有用,修行起來也是不慢——便是尋常單靈根,在此等天地靈炁貧瘠之地,也不會勝過他了。
剛煉化出第八縷法力,葉殊便察覺到院子外麵有些動靜傳來,他便立時收了功。
——來人的氣息很是熟悉,倒是不必防備。
果然,窗外立在一人,正朝裡麵看來。
葉殊看過去:“晏兄,請進。”
不知為何來到此處的晏長瀾回過神,竟直接跳窗而入了:“葉兄。”
葉殊請他坐下:“晏兄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晏長瀾麵上露出一絲遲疑,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莫非他要說今日被人那般嫌棄,雖知那人所言屬實,卻仍是心下不適,想要來尋友人安慰?如此念頭,未免也太無男兒氣概。
葉殊也頗心細,他憶起白日裡所聞之事,略思忖,問道:“可是在青河門中受了氣?”
晏長瀾搖頭:“倒也稱不上。”
葉殊並未主動提起那事,隻是說道:“既住得不舒坦,你我直接走了就是,我手中還有些藥材,在此地賣出,你我盤纏也儘夠了。”
晏長瀾微微苦笑。
此前種種他多是靠著葉兄相助,心裡很是不安,若是不能出幾分力,便擔憂這份情誼漸漸耗儘。雖說魏門主與他父親乃是生死之交,但他自己卻未見過幾次,若非是為了這個,他哪裡會來求助?他在青河門住這幾日,除卻是借錢之事難以開口外,也是想著是否能借勢暗中打探一番修士的蹤跡。
隻是有這魏夫人一番言語,他竟還是早日離去為好。
略遲疑後,晏長瀾說道:“關於盤纏之事,總不能隻讓葉兄花費,我還是尋魏伯伯……”
葉殊看他一眼,心念轉動間,終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便道:“晏兄不必多思,既然要欠上情分,與其欠給他人,不若單單隻欠於我。之後道途且長,晏兄還怕沒有助我的時候麼?”
晏長瀾聽葉殊如此說,心下倏然一定。
他不覺露出一抹笑容來:“葉兄所言甚是。既如此,我回去給魏伯伯寫一封留書,明日葉兄去換一些銀錢,待明晚,你我二人便離去。”
葉殊道:“正該如此。”
晏長瀾見過葉殊一麵,先前那絲絲鬱氣便都消散。
他如今也想開了,左右也欠了葉兄不少,再多欠一些,也隻是對葉兄情誼更深一分罷了。待他修行有成,複仇以後,這一副身軀便交托於葉兄,不論葉兄有何吩咐,火裡來風裡去,他都願舍命而為。
晏長瀾原本便非是那等矯情做作之輩,先前之所以那般,也不過是因著失了親人,連番打擊,以至於太過在意這僅存的一份珍貴情誼而已,故而患得患失,唯恐有做不到之處。待想明白了,自然灑脫起來。
回到青河門後,他果然便速速書寫了一封信放好,隻等夜間將其送到魏有徐書房。
葉殊也自混元珠裡取出了幾樣年份頗長的藥材,到郡城中名望高的藥鋪將其賣了,換得了幾百兩銀子。隨後他再去了幾家書鋪,將一些雜記遊記買下來,收入混元珠裡。
做好這些,他就回租房等候,在入夜時分,晏長瀾果真準時來了,兩人便稍微拾掇一番,連夜出城了。
次日,魏有徐在書房中見了那封信。
他將信打開一看,頓時臉上現出幾分怒意,之後匆匆便回去院中,將信遞給了那美婦:“夫人,你且瞧瞧,長瀾走了!”
美婦一愣,急忙看信。
這信中倒是不曾說什麼旁的,隻言有仇在身,不願在此連累伯父,因此不辭而彆,望伯父諒解雲雲。又言幾日收留之恩,來日必有回報。
魏有徐也非是憨人,他先前雖未察覺,但原本好好住著的晏長瀾突然留書而走,分明不合情理,自然便想到了先前同夫人爭執之事。
美婦自己做了些事,見了這信難免心虛,也有些慚愧,不過為了女兒,她也隻能做這個惡人了。隻是她未想到,那少年如此骨氣,竟就這般走了……日後若是再能遇見,她待他好些就是。而如今,他既走了,想來她也再不必擔憂夫君一時義氣了。
之後,美婦自然對魏有徐小意殷勤,將他哄好。
魏有徐則是派人四處尋找,始終不曾找到,便也隻能作罷。
至於魏瑩兒則鬆了口氣,再不擔憂自己要嫁一個破落戶了,而且……她近來識得一位公子,正叫她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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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渭郡之後,葉殊和晏長瀾商議了一下去處。
葉殊說道:“先前在書鋪中翻閱奇人異事,提過些道觀、隱士之類,不如先去那幾處瞧一瞧,是否能發覺什麼蛛絲馬跡。”
晏長瀾點頭道:“就依葉兄之言。”
之後,兩人就調轉方向,先朝著那道觀而去。
路上也要穿越山嶺,而山嶺之內自有猛獸,即便葉殊法力有了八縷,遇上那等太過凶猛的,怕是也難以反應過來。所以他們行路也很小心,總不會入得太深。如此一來,葉殊有法力,晏長瀾有武藝在身,一路倒也安穩。
在行走數日之後,兩人見天色已晚,便就近尋了個破廟,暫且歇息一夜。
晏長瀾去撿柴生火,又出去獵來一隻小野豬,采來一些野菜,就此暖烘烘炙烤起來。他原本雖非嬌生慣養之輩,但也不會和如今這般熟手,這正是自打家破人亡後,他生生將自己磨練出來,比之從前更堅韌剛強許多。
葉殊仍是打坐修煉,此外之事皆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