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做足了準備後,葉殊與晏長瀾回客棧好生休息一晚,第二日清晨問客棧掌櫃退了房,再去買了角馬,一路往葉殊所言的那一處山穀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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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在臨城西南方向千裡之遙外,對於能日行千裡的角馬而言,約莫不到兩日工夫,便已順利抵達。
晏長瀾看著前方的山穀,隻覺得它瞧著平平無奇,與尋常可見的山穀並無不同,也不見有任何異樣之處。心下這樣想著,他便轉頭看向葉殊。
葉殊低頭看了看:“今日在山穀中入宿罷。”
晏長瀾並無異議,說道:“也好。”不論有無有,住上一夜自然知曉。
於是,兩人順著山穀往下,將角馬栓到附近的一株大樹下後,便找了片空曠的草地,把帳篷給搭建起來。
晏長瀾走到河邊插魚,並問道:“阿拙,你說此處異樣與某種寶煞有所相似,不知是什麼異樣?”
葉殊坐在一邊,淡淡回答:“那雜記上所載,是在此露宿時,聽得有鬼哭之聲。”
晏長瀾好奇道:“鬼哭是個什麼寶煞?”
葉殊道:“陰煞。”
晏長瀾若有所思:“聽說……人有三魂七魄,死後化為鬼魂?”
葉殊搖頭:“凡人死後,僅有極少數執念深重且福澤深厚之人方可化身為鬼,其餘凡人魂魄直入輪回,隻一瞬息便不留存。若是修士,築基期方可凝聚意識,生成神識,此時三魂七魄密不可分,便成神魂。築基修士隕落,神魂極為虛弱,大多在隕落時便已與凡人一般進入輪回;到得金丹期,若無法寶相助,隕落後神魂可留一刻鐘;元嬰期,神魂在元嬰之內,元嬰不滅,神魂不滅,元嬰若滅,神魂也難逃離,亦被打散。”
晏長瀾不知還有這許多說法,聽得極為入神。
葉殊繼續說道:“不過若是巧合遇上極特殊的環境或是天材地寶,凡人的魂魄、修士的魂魄或者神魂留存,亦有機緣踏入修行之道,而若是修行有成,可為鬼修。”說到此處,他稍頓了頓,“但這天底下除卻我等修士以外,還有些走邪道的修士,他們可用特殊之法掠去魂魄,甚至將人殺死後,用其手段禁錮魂魄,並以魂魄為材料煉製成法器……極為邪惡。長瀾,日後你在外行走,須得留心此事,若是能得安魂木等鎮定神魂之物,可不計代價將其取來,我為你煉製成鎮壓神魂之寶,以防你被人暗算。”
晏長瀾將葉殊所言牢牢記下。
倘若有機會,他自然會取得安魂木等物,且他並非隻為自己取得,還要為葉殊取得,他要保住自身,更要保住摯友,方不枉費對方的一片心思。
葉殊這時候,說到了此間的異樣:“一如你之猜測,陰煞的確與鬼魂有關。若是有一處曾有許多人死去,不論凡人修士,天長日久之下就會使得陰氣增加,漸漸孕生出陰煞來。並且若是這些人皆是枉死,或許不僅能孕生出陰煞,還有可能是怨煞,陰煞與怨煞甚至可以共存……”
晏長瀾又有些明白。
——難怪阿拙要特意來一趟,隻因若是他推測不錯,此處或許還有機會得到兩種寶煞?
葉殊的確是這般想,此時再道:“不過現下白日裡來此,似乎並不見陰冷之氣,陰氣不足。待到夜間若是還不能得見,恐怕就要無功而返。”
晏長瀾想了想:“阿拙,那雜記上可有詳述?”
葉殊略思索,回答:“雜記乃是一名低階的煉氣修士所寫,言道他被人追殺經過這山穀,實在是逃脫不得故而藏在樹林之間。入夜之後,他忽然聽到哭聲,初時並不理會,後來哭聲嗚咽不絕,他不知怎地行了過去,便瞧見有一名白衣女子在溪邊哭泣。而等他走近之後再看,卻發覺那女子消失,而在那溪邊之處,便有好幾具屍體,正是先前追殺他的敵人。他心中好奇,又感激自己能逃脫追殺,原以為乃是那白衣女子相救,故而住下來,準備尋到那女子感謝其恩情……”
說來葉殊將這故事時並無多少情緒,語氣淡淡,波瀾不驚,半點也不精彩,可晏長瀾聽著卻越發入神,好似他說得極為動聽一樣。
葉殊還在繼續:“孰料第二日時,那修士在溪邊不曾等來女子,卻等來了一個老頭兒,他本想去問問,但那老頭兒也在眨眼之間不見了。第三日,溪邊出現一名青壯;第四日,出現一名婦人;第五日,出現幾個孩童……每一日皆有不同,所見之人從不與他說話,且每逢他出現,那些人都會消失。而那名白衣女子,也再不曾出現過。後來,那人足足在此留了一月之久,也再不曾見到白衣女子,他也就告辭了。隻是離開前,山穀之中出現濃霧,他又足足耗費了數日時間方能出去。等回去後,那修士覺著此事奇異,就將其書寫下來,做成了雜記。”
晏長瀾聽完,籲了口氣:“阿拙是覺得,那些女子、老頭兒、青壯等人皆是鬼魂,而那濃霧,實則是因著鬼魂眾多而生出的陰氣?那修士離開前,也是被陰氣迷住了視線?”
葉殊道:“正是如此。依照那修士所言,他過了一月方才離去,每日所見之人皆有不同,時而見得一人,時而數人,若都是鬼魂,在這山穀裡至少也該有數十鬼魂甚至近百鬼魂才是,而陰氣形成濃霧也不算弱了,或許這裡無法孕生出真正的寶煞,但若隻是帶著陰煞的物事,卻大有可能。並且鬼魂原本不能長久留存,他們卻留存下來,其中也必有蹊蹺。”
晏長瀾補充:“倘若那些人死得冤枉,那麼就不僅有帶陰煞之物,還可能有帶怨煞之物了。”
葉殊微微點頭:“正是如此。”
晏長瀾徹底明了:“那你我二人今日入夜時便警惕些,也仔細瞧一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殊道:“也要謹慎小心。”
晏長瀾一笑:“是。”
兩人說定了,也就一同準備了一番。
漸漸天色微黑,晏長瀾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山穀裡唯一的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