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爭瞳孔微縮。
自墮入邪道之後, 他原本還想著日後要想方設法, 重歸正道,因此孤身在外時, 他也想儘種種法子,意圖讓靈根恢複。但是隨著見識愈多, 他才知道一切俱是徒勞,他之靈根被汙至此, 已然是再無回轉餘地了。
從此之後, 他再不是正道修士,隻能做邪道之人。
然而話雖如此,陸爭頹喪幾日後,到底還是堅毅起來。
他墮落至此,乃是之前識人不明, 被人所害, 非他本心如此,當初在白霄峰上雖是被蒙騙,可一應同門卻很真實。尤其是晏師兄, 平日裡不僅在實力上處處勝過他, 還曾不畏生死救過他的性命,就連在那等情形下, 竟也不曾用偏見待他, 讓他能夠趁機脫身……若說當時晏師兄隻憑劍道勝過他時, 他還猶有不甘;救了他的命, 他感激之餘, 未必十成服氣……但在脫身之後,他卻肯真心實意喚人一聲師兄了。
隻為當時那一份信任,他總不能隻因自身遭遇之故,便自暴自棄。
所修功法為邪道,他卻未必非要以邪道之法行事,儘管所修功法邪門了些,可若是他真要克製……天無絕人之路,又怎會想不到法子二者兼顧?
故而陸爭日後獨自闖蕩越久,越是明了該如何行事,即便艱難,到底還是憑借一股心氣,使得自身的修煉之路漸入佳境。
如今,陸爭出乎意料地見到了晏長瀾,且在晏長瀾出現時,仍舊不曾用偏見待他,而是先庇護了他一回。
隻為此事,他心裡便有一絲暖意。
總算先前他用這位晏師兄的那份情誼寬慰自己,走到如今,並未有錯。
更何況……
陸爭也曾聽說過晏長瀾。
撞金鐘何等大事,陸爭縱為邪修,在萬通樓裡做任務久了,知道的消息總比旁人多些,故而也知道自他離開後發生許多事,這位晏師兄成為頂級宗門的弟子,與他之間的身份地位更是天地之彆。
可是對方仍舊肯認他這一個師弟,仍舊肯拉他一把,僅因著一個消息,就願意不遠千裡而來。
陸爭很快平複了自己的情緒,說道:“多謝晏師兄還記掛著我。”
晏長瀾笑了笑,旋即眼裡有一絲傷感:“如今我們同門數人,確定還活著的也隻有你我二人了。你一切安好,著實再好不過。”
這一對同門師兄弟好容易相見,可以敘舊,葉殊便不曾插言,而是靜靜坐在一邊,一麵繼續煉器,一麵聽兩人說話。
陸爭聞晏長瀾這般說,神情上也有悵然:“我不曾想到,自我離去後,朱師兄與夏師妹居然會因故……”
他拜師之後,一番切磋排行第二,後因敗於晏長瀾之手,轉而做了第三。對於那些同門,他最初頗為疏離,後來熟悉了些,終究真正看重的隻有晏長瀾。但是,其他同門於他而言,卻未必絲毫沒有情誼。那兩個小些的性情不合姑且不論,朱堯與夏玉晴二人品行極好,後來遭逢那等厄運,他卻是不無遺憾。
提到朱堯、夏玉晴二人,晏長瀾至今也不能釋懷。
這一對情侶,與他是十分交好的。
他兩個經曆不少波折才能終成眷屬,原應當否極泰來,自此恩愛攜手,孰料卻突然……世事無常,由此可見一斑。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有些沉鬱。
旋即,陸爭主動說道:“關於阮師妹與葛師弟之事,我倒是曾聽到過一些消息。”
晏長瀾心裡一動,便問:“是什麼消息?”
陸爭道:“當時救下兩人的金丹大能乃是雲遊到我宣明府,其本身性情火爆,是看中葛師弟資質,意欲收他為徒,故一路暗地裡跟隨葛師弟而來,才能恰好救下葛師弟與阮師妹二人。隻是可惜,因那金丹大能是與葛師弟同來的,待他們回來時,朱師兄與夏師妹已……一切皆已來不及。”
晏長瀾心中微鬆。
他原本還想著那金丹大能是何許人也,救下兩人可有什麼目的,但如今聽陸爭說到,葛師弟阮師妹被救下來,是因那金丹大能看中葛師弟為他弟子,自然是性命無虞。而阮師妹受葛師弟照拂,也理應無事才是。
陸爭見晏長瀾的麵色鬆緩些,也就繼續說下去:“萬通樓遍布諸多大小城池之內,外府之人的消息通常並不肯說,但若是仔細打聽,一些隻鱗片爪倒能聽到一些。因此,我雖不知葛師弟與阮師妹如今究竟如何,卻可打聽到,那名金丹大能乃是風音府的火烈真君。”說到此處,他補了一句,“在許多府城裡,築基為真人,金丹為真君,元嬰為老祖。”
晏長瀾微微點頭:“風音府,火烈真君……他們兩個無礙便好,日後若有機會前往風音府,當再去打探他們的消息。”說到此處,他看向陸爭的目光已如從前同在白霄峰時一般,“陸師弟,當年他們兩個年歲小,有些任性,你如今卻肯關心他們,足見你與從前隻是所修之道不同,卻仍是白霄峰上的陸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