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出島(1 / 2)

沉吟過後, 葉殊與晏長瀾對視一眼。

兩人默契非常,立時便明白彼此所想。

於是葉殊說道:“柳道友之意, 葉某明了, 也甚是感激道友信任之情。隻是……”隨即,他頓了頓, “……不瞞兩位,我二人並非海域上的修士。”

柳彬宇萬沒想到這點,不由一怔。

葉殊續道:“在下葉殊,不過一介散修。我這道侶晏長瀾乃是陸上宣明府天劍宗之人,如今正在隱仙島的兩位元嬰前輩, 乃是他的師尊、師叔。若是柳道友將礦脈所在告知我二人, 我等得了好處,自然會記得道友情誼,奈何過後不久我等便要回去宣明府中, 日後恐怕少有回來。因此,日後即便有再見的機會, 也隻能在那大陸之上了。”

柳彬宇哪怕是抱著一腔交好之情過來, 也做足了無所收獲的準備,卻沒想到其中的難處是在這裡。他倒是沒瞧錯人,想要結交的確是坦蕩, 可對方不是海域中人, 他想要延續這份交情,總不能將他們留在海上……何況其中晏道友乃是大宗的弟子,宗門裡的資源遠勝旁處, 不說旁的,隻看對方雖與自己同是金丹修士,可他進入此寶的刹那,就已清晰察覺對方根底比自己不知雄渾多少倍,自己若是與之一戰,怕是過不了幾個回合就會死在對方手中……大陸上的大宗門,莫非底蘊當真就是這般強大麼?

這一刻,柳彬宇一心想著對方的宗門勢力,反而不曾被葉殊所提起他們兩個男子互為道侶一事震動。他的妹子柳翩然倒是注意到了,也十分震驚,可她的心思比她兄長更純粹些,十分感激能自葉殊手中換取古蜂蜜救治兄長,如今震驚歸震驚,卻不曾因此生出什麼不妥的心思,而是情不自禁多看了幾眼,就覺得這兩位道兄一位冷淡俊秀,另一位高大英武,居然極為般配,甚至叫她一時之間想不出還有哪個女修站在他們身邊,能有如此融洽。

與此同時,晏長瀾雖不曾插話,卻仔細打量了兄妹兩個的神色,見他們始終眸光清正,暗中點頭,對他們的印象也是不壞的。

柳彬宇思索著,葉殊也不曾打擾他。

這到底並非是在自己房中,柳彬宇很明白,自己須得儘快給出個說法,礦脈的消息想必然要告知的,否則他特地過來說了這事,最後卻當並無此事,豈不是反而將人得罪了?

可若是他們之後當真離去,他們兄妹又在海上,遠水解不了近渴,日後需要這份人情時,哪怕對方隻要人在就能順手相助,可到那時找不到人,也是無用……

思來想去,柳彬宇腦中忽然生出一念,眼中一亮,倏然做出一個決定來,沉聲詢問:“不知兩位何時離開海域?”

葉殊略思忖道:“此事過後還有些事要處理,短則數日,長則數月,皆有可能。”

柳彬宇又是一愣——連何時離開也說不準麼?

“那……”柳彬宇想了又想,還是直言道,“柳某如今雖是金丹,在家族裡卻過得不很順遂,小妹資質尚可,可家族中子弟眾多,難免也顧不上她。因此柳某有意,想帶小妹去大陸上闖一闖,不知……兩位所在的天劍宗是何宗派?”

葉殊一聽,就明白柳彬宇有了乾脆拜入天劍宗之意,也就回答他說:“天劍宗乃是宣明府三大頂級宗門之一,為劍道宗門,門內修士多是劍修,雖未必全然不收其他弟子,但仍舊是以劍道功法、劍道修行資源為最多,修行他法的修士在天劍宗裡,怕是並無前途可言。此外,三大頂級宗門皆是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招收弟子時,要查靈竅、靈根、靈骨,還要考驗悟性、反應、肉身等,極為嚴苛。若是達不到宗門要求,也不能進入宗門之內,若隻差些許,倒是可以在其附屬宗門中擇一而入,待修行日久,實力增長,或者也有再入頂級宗門內潛修的機緣。”

掐指算了算後,葉殊又道:“相距三大頂級宗門再收弟子,還餘三年左右。”

柳彬宇仔細聽葉殊說明,就知道這位雖境界尚不及自己,但洞若觀火,早已將自己的心思全都看了個分明,不過似乎並不厭惡自己這份心思,反而說得分明。他心裡頓時有些熨帖,再一想那天劍宗隨意就能出來兩位元嬰劍修,可見宗門裡不缺元嬰老祖,那宣明府的頂級宗門雖不知在整個大陸上是何地位,卻定然比柳家強上許多,且瞧這兩位的氣度,就知天劍宗絕非見利忘義之流,且劍修向來剛直,比其他修士更易相處……他自己雖並非劍修,所用的法器卻是長劍,平日裡與人對戰時,因劍法犀利,用得也是最多,倘若轉而一心一意修煉劍道,縱然艱難些,日後也未必不能轉為劍修。

若是以往,他潛力耗儘,自然是不敢多想,可如今他以古蜂蜜將潛力儘數恢複,內外再無暗傷,所結之丹也是赤丹,更已穩固下來……隻要他在這金丹境界裡好生打磨一番,在晉入元嬰之前領悟出劍道真意,想來道途可期。

至於天劍宗的規矩是要十年才可招收弟子,於他也不算什麼,甚至因著中間有個三年左右可以叫他好生適應大陸上的規矩,再多做些準備,說不得到時候反倒有更大可能進入宗門。

柳彬宇盤算過後,對那天劍宗更有了一些神往之意,說道:“我兄妹兩個靈竅俱是天生而成,靈骨並無特殊之處,而靈根……柳某為水金,小妹為水木,皆是雙靈根。至於悟性肉身之類,這便不好說了。”說到此,他懇切相詢,“不知這等的資質,可有機會加入天劍宗?”又連忙補充,“我所學乃是劍法,之前渾渾噩噩修煉罷了,說來也是我這做兄長的無用,小妹也隻是被我教了些劍法罷了,還不曾真正想明白要走何種道。”

到此刻,他也不曾想著借助這一個消息就叫葉晏二人想法子直接讓他加入天劍宗,就如同他隻給了他消息罷了,他也是得了這天劍宗的消息,若是再能打探到一些內中詳情,便已然足夠了。再多的,他也不敢貪得無厭。

葉殊聽柳彬宇這般剖白,可見確是十分真誠,於是側頭與晏長瀾說道:“長瀾,你才是天劍宗的弟子,依你之見,他們如何?”

晏長瀾一直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見葉殊這般說,已明白自家愛侶對這兩人印象亦不壞,思索過後,說道:“隨我二人一同先回宣明府,待回去之後,可先在天劍宗附近租賃房舍住下,暫且修行。一如阿拙先前所言,天劍宗麾下有諸多附屬宗門,若是兩位確定要入我天劍宗,我可書信一封,叫你兄妹兩個暫且在附屬宗門內鑽研劍法,領悟劍道真意,待到我宗再來招收弟子時,前去一試。若是能順利進入我宗固然是好,若是尚有不足,可依舊在附屬宗門之內修行,隻是到了那時,恐怕還是加入附屬宗門,再圖上進更為妥當。”

柳彬宇仔仔細細地推敲兩人的話,一個字也不敢錯漏,待在心中反複思索多遍後,依舊覺得,還是帶著妹子前去大陸上修行更為妥當。而對家族中也無須多少交代,隻說要帶著妹子前去曆練,但凡曆練,一去幾年或是十幾年都是常事,其他親人都在柳家,隻消柳家還在,也能過得安穩。唯一還要擔憂的乃是長姐,她孤身在那紈絝家中後院裡,雖不至於就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是什麼好的去處。離開之前,他總要過去探望一番,與長姐說明去向。他在柳家想要晉級元嬰,隻能全看自己的機緣如何,可海域這般大,危險無數,他不過一個金丹,家族對他支持有限,他真想結嬰,何其艱難?但若是去了大陸,能加入宗門,多少比現下容易幾分,如今與長姐分離一段時日,若是他有幸結嬰歸來,就能給長姐更多的底氣了。現下僅僅金丹,隻能叫長姐有喘息的機會罷了。而若是他不幸未能結嬰,可小妹卻也有希望結丹,如此一來,小妹不僅自己的壽元能夠大增,日後說不得依舊能幫扶長姐……另外,他們兄妹倆多努力多立功,不論最終能不能入頂級宗門,卻也能得到宗門裡的上好資源,若是有幸可以讓長姐也結成金丹,到時候,即便家族依舊是龐然大物,他們兄妹姐弟三個,也能更自由一些。

如此想了許多,柳彬宇呼出口氣,向晏長瀾深行一禮,說道:“多謝晏道友指點。”他笑了笑,先將那礦脈所在的島嶼方向說了,又感慨道,“若是日後能喚一聲晏師兄,才是再好不過。”

晏長瀾沉聲道:“我看你修行紮實,氣息甚厚,好生轉修,未必無有機會。但若是轉修不成,你也不必氣餒,我天劍宗雖好,另兩大頂級宗門也不差,禦獸宗裡修士修行禦獸之道為主,你未必適合,但萬法宗包羅萬象,各種法門皆有,你學不成劍,倒是可以去那處試一試。”

柳彬宇聞得這番話,越發覺得這位頂級宗門弟子心胸開闊,由弟子可識宗門,自然是對天劍宗更加憧憬。至於那萬法宗,他倒也想過,隻是他帶妹子前去大陸,處處人生地不熟,萬法宗內如何他半點不知,也無熟人照拂,若是去了,後果難料。天劍宗就很痛,隻要晏長瀾在其中,即便他不去巴結、要什麼好處,卻也猶若吃下一顆定心丸般,而且若他能順利轉修劍道,入宗後必然也要投身一脈修行,到時候借助這層關係,好生做事,說不得可以直接加入晏長瀾所在一脈,到那時,在宗門裡也不算無依無靠了,他也能好生庇護妹妹。

當然,這些想法此時他不會說出口,待日後真能做成事,再去投靠方有價值。

於是柳彬宇隻是再次謝過,對其他並不多提。

而後,他又笑了笑道:“礦脈所在地圖,柳某早已畫出一份,這就呈交兩位,以做參考。”說時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地圖,將之展開,其中以紅墨標注之處,正是他先前所說的礦脈所在之處無疑,隨即他再提醒一句,道,“那位老祖如今應當也在隱仙島中爭奪機緣,不過此島隱沒之後,他想必就會前去礦脈開采靈石了。待兩位劍修前輩歸來後,還是要儘早前去開采才好。”

否則,就容易被另一位元嬰老祖捷足先登。

這點葉晏二人自也是明白的,都是頷首答應了。

至此,柳家的兄妹兩個該說的說了,就有告辭之意。

晏長瀾看向葉殊,似有詢問。

葉殊微微點頭。

晏長瀾也就先將兩人留下,說道:“相距隱仙島關閉還有數個時辰,兩位若不嫌棄,可先留一二時辰,與我二人論道一番?”

柳翩然還未聽出他言下之意,柳彬宇卻立時明白,這哪裡是讓自己兄妹兩個加入論道?分明是因他們兄妹有了投奔天劍宗之意,這位晏道友好心願意同他們講解幾句劍道的道理,叫他們先聽一聽,得些感悟。

當即,柳彬宇輕扯妹子,與她一同謝過了。

“求之不得。”

之後,晏長瀾當真與葉殊論道起來,其時晏長瀾自然是將自身對劍道的領悟由淺入深講解出來,而葉殊則是用陣道、諸多雜學等自身所知與其相對,承接那些劍道的道理,互相對照,叫柳家的兄妹兩個能看得更分明些。

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晏長瀾說得差不多,葉殊也閉了口,這是不再繼續講下去之意。

於柳家兄妹而言,雖有些意猶未儘,也都知道今日聽了許多,對於如何轉修劍道一事就更加明晰,漸漸在心中都有了些許輪廓。

最後,葉殊給了柳家兄妹一人一張傳訊符,道:“這段時日,還請兩位莫要離開柳家或是柳家所在島嶼,待我等此間事了,自會前往那處,到時激發傳訊符,即可再見。”

柳彬宇拱手道:“多謝,柳某明白。”

柳翩然也是謝過。

接著,兄妹兩個利落地告辭離去。

柳翩然是始終跟隨兄長的腳步做事,而柳彬宇則很是清楚,雖不知這中間還有多少時日,但他們回去後,就要儘快將瑣事儘數處理了,一旦再次相見,他們便再無處理雜事的時間,就要立即跟人離去了。

待這兄妹倆走後,葉殊與晏長瀾相對而坐。

葉殊道:“回去後,安頓這兩兄妹時可周全些。”

晏長瀾點頭應下。

他素來順從葉殊,似乎少有自己的決定,但他內心實則都是通明。曾經他也是掌管一城的少城主,縱然少年俠氣,卻不是那全不知世事的,更莫說一路與葉殊一同曆練,幾次突破時都見到了那似乎另一種人生的幻境……

這回,葉殊叫他周全些的緣由,晏長瀾依舊明白。

柳彬宇心思細且謹慎,先前那些剖白更是暗示,他不僅想要投靠天劍宗,更想要投靠他晏長瀾,而他也很知分寸,明白如何才能將交情延伸下去,稱得上是個能辦事的人才。在帶他們兄妹離開些,對他們周全些,柳彬宇也會明白,晏長瀾有考校之意,也稱得上是你情我願。先前晏長瀾肯耗費一二時辰講解劍道,亦是為了柳彬宇多幾分助力……若是柳彬宇能轉修順利,晏長瀾多半就能得到一位得力乾將了。

在宗門裡,若能有將諸事處理妥當的乾將,晏長瀾就能不再為瑣事煩心,日後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能花費更多時間在修行上。

·

柳家兄妹的事叫葉晏二人有了幾分注意,但他們離開之後,兩人也不曾多提,仍舊把心思花費在修煉之上。

漸漸地,天色暗淡,一夜過去。

而後,天光泛白。

兩人同時睜眼,又同時起身,一起來到窗前。

外麵的那些勢力也一掃之前幾個時辰的安靜,各自都來到法寶的門前窗前觀望,或者乾脆離開法寶,懸浮在附近,一瞬不瞬地盯著隱仙島。

隱仙島上,如今依舊是濃霧密布,也依舊是看不清裡麵的情景。

葉殊瞧見,高空中那一輪豔陽大放光彩,熾熱的光芒撒下,將整座島嶼都籠罩在其中,映照在那濃密的白霧上,好似為其鍍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叫人心醉神迷。

而不知是否是他錯覺,在那層金光不斷蔓延時,濃霧隱隱約約似乎淡了些許,而那整座的隱仙島,也仿佛有些承受不住光芒的直射,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

——很快,葉殊就明白這絕非錯覺了。

與頭一次過來的他不同,大多數守在此處的大勢力都是從前就有來過的,自然明白這種異象意味著什麼,很快都生出了幾分騷動。

晏長瀾看向那島嶼,在儘力搜尋師尊和淳於師叔的下落。

兩人也都看見,那濃霧果然是越來越淡了,金光去到何處,濃霧也散到何處,而島中那些巨木也逐漸變得清晰,一重重一層層,碧綠的葉浪翻滾不休。

自然而然的,在那葉浪之間,跳躍著閃動著的黑影,也漸漸有些清晰。

他們,正是在島嶼上采集金色液滴的元嬰老祖。

當所有的濃霧散得隻剩下薄薄一層的時候,那隱仙島也真實地晃動起來,且每一次豔陽撒下光輝,都會晃動得更加劇烈,甚至隱隱約約往下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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