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瓊漿流儘後,淳於有風將這隻玉碗挪開,又把神石翻了個麵,放置在另一隻玉碗的上方。
風淩奚再次用匕首捅開。
毫不意外,這一次流淌出來的便是一如晏長瀾所描述的淡金色石液,有一種極為溫暖的水光散開,把先前的那些微寒之感儘數驅逐開去。
風淩奚微微一嗅,心中一動。
淳於有風察覺他的反應,問道:“怎麼?”
風淩奚道:“應是當真對症的,方才不過是嗅了嗅暖玉光的氣味,我體內那異物就越發沉寂起來,我那真意鎮壓之時,消耗的力氣也很是輕鬆了些。”
淳於有風麵上便露出笑來,恰好這時暖玉光也已儘數流出,成了半碗色澤極美的汁液,就被他遞給風淩奚,說道:“既如此,你快些喝下,早些祛除了這病,也不叫兩個小輩擔憂了。”
風淩奚也有此意,就將那玉碗接過來,湊到唇邊十分豪邁地一口飲儘。
果然正是溫暖甘美,回味無窮,直叫他露出一絲驚異之色。
但若隻是滋味好,風淩奚用過的好物極多,也不至於驚歎,他驚異在於這暖玉光入喉之後,迅速化為一股暖流遊遍他的全身,而後一同彙聚起來,直往他的右臂而去。
在那一瞬,他的驚天真意分明還充盈在他的右臂之間,可這股暖流卻似乎能夠分辨這真意歸他本人所有,就這般穿透過去,直接籠罩在那一團白貝軟肉上。
刹那間,白貝軟肉就“汩汩”地冒出水泡。
大約鼓蕩了忌諱,白貝軟肉由膠質漸漸地變得癱軟,又像是被抽乾了其中的精氣一般,一點點地化開……
同一時刻,暖流在白貝軟肉消散的那處覆蓋了數個呼吸間,叫那處原本還遺留的微微痛楚消散,隨即它再次遊動,就在這整條手臂的經脈中上下遊動,須臾就已將先前白貝軟肉經過之處又遊動了一遍。
每過一處,那處都輕鬆許多,漸漸熨帖無比,竟然比白貝軟肉還不曾進入之前更為舒適……直至這時,暖流才又擴散到風淩奚的全身各處,讓他身體內外都一片溫暖,再無任何不適可言。
這時候,風淩奚睜開眼,正對上淳於有風探究的視線。他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先前暖玉光所化暖流在他經脈血肉中遊走時,他竟因為十分舒坦而不自覺地閉上了眼,如今暖玉光的效用儘了,他才回過神來。
頓了頓後,風淩奚麵皮一紅,又很快鎮定下來,對淳於有風說道:“我已無事了。”
淳於有風瞧出他的窘迫,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心下雖覺好笑,卻不多問,隻感慨道:“看來此番你可是被葉師侄幫了個大忙。”
風淩奚輕咳一聲,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些反省。
說來這次還是他因著身旁有好友隨同,行事間不及他獨自行走時謹慎,而那楊震實在太過狡猾惡毒,方才讓他受了暗算。以至於他這做人師長的分明是為愛徒報仇而去,結果反而帶了這難纏的傷勢回來,到底還是叫愛徒的道侶給他除病……不必多想,也甚是慚愧了。
但這話風淩奚不會出口,隻暗中記住,也就罷了。
隨即,淳於有風看向桌麵上的另一隻玉碗,說道:“暖玉光來得及時,這碧瓊漿,我看也很是及時。”
風淩奚的目光也投向玉碗。
說起來,暖玉光雖說是給他祛病的最佳之物,但歸根到底即便無有此物,他也隻是遇上了□□煩,不至於有什麼生死劫難,可是碧瓊漿卻是不同,它能給修士延壽,正是如今急需之物……並非是他風淩奚急需,而是天劍宗急需,他們天劍宗的宗主急需。
淳於有風道:“宗主如今壽元隻有不到三十載,雖說你奪取了神變果,能讓他能有八成把握突破到神遊境,但吞服此果後,幾乎就再無從神遊再往上突破的可能。可這碧瓊漿,能為宗主延壽百載,有了這一百餘年,宗主若是能早早選擇一位繼承之人,將宗主之位傳下,再去靜修,以宗主的天資,未必不能憑借自身突破至神遊,而神變果就能省下,給那天資遜色些的長老,或許能為我天劍宗造就第二位神遊。”
風淩奚眼中神光閃動:“正是如此。”
身為宗門長老,哪個不期望宗門能蒸蒸日上?讓宗主吞服神變果原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若能自行突破自然更好。何況天劍宗如今這位宗主威望甚高,有神變果在,突破神遊境雖是八成把握,可也終究還有兩成失敗的可能。若隻剩下三十載壽元,準備的時間不足,多少對突破會有影響。但若是多了百年,自然能有更多時間準備,到那時,即便宗主依舊無法憑借自身突破,卻也能憑借更多準備,將這八成的把握變成九成甚至近乎十成!
能有這碧瓊漿,於風淩奚而言,比他自己得了暖玉光、少了那個大|麻煩更強許多。
兩人相視一笑。
淳於有風又取出個寬嘴的玉瓶來,小心將碧瓊漿儘數傾倒進去,封好收起。
風淩奚再運轉法力,察覺自己體內全無異狀,右臂安然無恙,而後才笑著說道:“走罷,出去叫兩個小輩安下心來。”
淳於有風笑道:“正是,這碧瓊漿之事,也要同他們說一聲。”
風淩奚揚了揚眉:“長瀾他們為宗門貢獻不小,回去宗門後,送上碧瓊漿時,也要提起他們二人的功勞,從宗門裡摳出些好東西來才是。”
淳於有風讚同:“不錯,宗門如何能占兩個小輩的便宜?”說著又看向風淩奚,揶揄說,“何況還有你這位師尊,恐怕也是半點也不肯叫他們吃虧的。”
風淩奚輕哼一聲:“這是自然。”
二人說話之間,已然走出了小行宮。
而他們提起的兩個小輩,正將他們堵在了小行宮的門口。
風淩奚一頓:“作甚擋在此處?為師正要出去與你們說。”
晏長瀾笑了笑:“弟子還有些事要與師尊說起,還是在小行宮裡,更便利些。”
淳於有風見兩個小輩神情,笑了笑,就輕輕將風淩奚推回小行宮中,口裡說道:“既然他們還有事要與你說,由他們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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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四人,相對坐在兩麵。
兩個小輩手中,倏然都出現了一隻玉匣。
葉殊將手中這隻玉匣交給淳於有風,晏長瀾則是親自遞給他那師尊。
然後,由晏長瀾說道:“先前不知師尊與師叔到來,本是想等回去後再孝敬的,如今正是時候,也就不必等回去了。”他神情裡帶了些孺慕之色,沉穩說道,“還望師尊和淳於師叔切勿推辭。”
風淩奚與淳於有風對視一眼。
照他們看來,這備辦資源該是他們做師長的事,小輩的孝敬是個心意就是,沒有拿他們奇遇所得之物的道理。那暖玉光是療傷之物也就罷了,就連碧瓊漿也是要給好處換取方算心安理得,如今這兩隻玉匣……不知怎地,他們都有些奇異的忐忑之感。
若是其他小輩,他們恐怕也不會太過躊躇,收下後再從旁處給加厚幾分找補回來,也算是回報了小輩們的這番心意了。
可倘若是這葉晏二人,就有些難說。
這兩個小輩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根基、修為,他們著實的氣運著實不凡,通常出手之物都非尋常之物,縱然他們這做師長的也難以尋到足夠相配且小輩們又能用得上的……雖說他們也很是為小輩歡喜,但有時候亦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默然一瞬後,風淩奚還是不願意拂了愛徒與之道侶的一番心意,主動說道:“那為師便先瞧一瞧罷。”說話間,他同淳於有風示意。
淳於有風暗暗好笑,也點頭說道:“也好。”
然後,他屈指一彈,自己麵前的玉匣蓋子便已打開了。
風淩奚一指點去,他麵前的玉匣,亦是打開。
玉匣不大,內中的物事更不算多:
一隻安放在小巧玉瓶中的果子,僅僅隻有拇指大小,通身紅光剔透,瑩潤流轉,其色極為濃鬱,淡淡異香鎖在方寸之地,恰似一顆紅寶。
除此以外,又有個巴掌大的玉瓶,同樣是極為通透的玉質,內中所藏之物猶若琥珀一般粘稠,芬芳醇厚,也是一件奇物。
最後一樣就是拳頭大小的石塊,不起眼,卻是眼熟得很,實在叫人不敢小瞧。
在看清這三樣物事之後,風淩奚的瞳孔微縮,居然已都認了出來。
淳於有風頓了頓,他的見識不比風淩奚差,更何況,他與風淩奚彼此所得更是互相交換而用,自然也都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