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瀾等人祭過所有大小墳塋, 心願已了。但始終不能知道朱夏二人在哪個墳中,也不知當初是哪個弟子做的掩埋,更不便一一詢問打聽, 到底還是有些遺憾。
葉殊看著這一片肅穆景象,不知怎地,想起了前世葉家。
那時他操縱大陣困殺了所有來犯之人, 但葉氏僅剩的子弟們卻也都和他一同葬身在大火之中, 是壓根沒有墳墓的。
隻是葉殊所為是葉家所有人的選擇,而白霄峰一脈的隕落卻是突兀得猶若斷裂的琴弦,生生崩開, 戛然而止。
葉殊垂下眼,輕歎一聲,手中出現了一滴鮮血。
晏長瀾無論做什麼事,總會留下三分意識在葉殊身上, 此刻自也立即發現了他的舉動,不由有些詫異——阿拙取出這滴血做什麼?這又是何人之血?
比晏長瀾稍慢一些的陸爭,對鮮血的氣味極為敏銳, 此刻也看向葉殊。葛阮二人則是看到了陸爭轉頭,隨之看去。
他們都見到了那滴血,就好像一顆渾圓的珠子,在葉殊的掌心滾動。
晏長瀾詢問“阿拙?”
葉殊淡淡說道“我有一門秘法,以子女之血,召喚父母屍骨。”
這話一出, 陸爭等人都是一愣。
晏長瀾反應過來“阿拙, 這是……雪瑤的血?”
晏長瀾思忖著, 恍然想起, 這鮮血應是阮師妹在贈予雪瑤混沌水、旁人視線都在雪瑤身上時, 阿拙悄然取來。也隻有那時,他雖然察覺阿拙氣息略有變化,卻不曾多思。
阮紅衣急切道“葉大師,你能以雪瑤之血尋得朱師兄和夏師姐的屍骨,可是?”
葉殊微微點頭。
葛元烽和陸爭也不由露出喜色。
晏長瀾自然也是歡喜的,卻依舊傳音給葉殊——阿拙,施展這秘法,對你可有為難之處?
誠然他亦很想讓朱夏夫妻能另立墳墓合葬,但若是會對他的道侶有所損傷,便寧可不施展了。且不說阿拙於他而言重過一切,就算隻是與他交情平平的,也是活人比逝者更為要緊。
葉殊怔了怔,心中微暖——無妨,一門小法術罷了。
晏長瀾這才放下心來。
隨後,葉殊祭出這滴鮮血。
血珠在前方懸浮,巍巍地顫動著,隨著葉殊的十指不斷變幻出各種指訣,他的法力也隨之飄散而出,灌注到血珠之內。
很快,血珠抽出兩根細細的血絲,分彆朝著不同的方向,一瞬綿延數丈、數十丈之遠。
葉殊看得分明,其中一根血絲正往山頂而去,另一根血絲卻朝山腳。
眾人皆知,逝者的屍骨就地掩埋。此刻,他們也不必葉殊來仔細說明,幾乎就能明白,那朝向山頂的,應當是在尋覓朱堯的遺體,而朝著山腳的,便是夏玉晴。他們更可以想象,大師兄朱堯是如何在大難臨頭時率先而出,在山頂與那金丹對峙,之後被其殺害。夏玉晴又是如何為避免連累夏家而趕回宗門,知道自己逃脫不得而欲與朱堯同生共死,偏偏才來到山腳,就也被那高高在上的所謂金丹殘殺。
一對夫妻,一個山頂一個山腳,屍骨就這般被迫分離,遙遙相望,不能團聚。
阮紅衣緊張地看著那些血絲,但因著血絲方向截然相反,一時倒不知道是該往山頂上去,還是該往山腳下。
這時晏長瀾開口,說道“阮師妹,你與葛師弟去山下。”又看向陸爭,“陸師弟便往山頂去一趟罷。”
有人吩咐,照做便很容易。陸爭等人毫無異議地遵從了晏長瀾的指令,而晏長瀾自己則守在葉殊的身旁,不讓任何人打擾他的施法。
儘管隻有一滴血,可那血絲卻仿佛可以綿延到無限長一般,一直抽出拉細,從兩邊分彆沒入了兩座不同的大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