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殊與晏長瀾這一雙道侶陪伴晏北墓碑的這七日中, 和他們一起回來的另外幾人也都各自與家人們享受難得的團聚之日,都各訴彆情,也都各自談論著自身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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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門。
魏瑩兒正用上法力,在一麵極為寬闊的絲綢上刺繡——布麵上是一家四口, 有魏有徐與他的夫人, 還有魏瑩兒與她的夫君何元安。
隨著絲絲縷縷的法力灌注到刺繡中,一家四口的影像也猶若活人一般, 十分清晰。尤其是他們麵上的神色, 都靈動之極。
一旁,魏有徐、魏夫人以及何元安坐在幾把大椅上, 一邊喝茶,一邊小聲地聊天。同時,他們也經常將視線投入在魏瑩兒身上,看著她麵色微紅、額頭沁著細汗地刺繡。也是為了給魏有徐夫妻倆留下紀念。
魏有徐歎了口氣, 麵上帶著慚愧:“沒想到,長瀾侄兒幫扶了你們這樣多。當年我……還是對他有所虧待了。”
——其實,真正虧待了晏長瀾的並非魏有徐, 而是他的妻子魏夫人。魏有徐是真心對待這侄兒,否則也不會讓晏長瀾有所惦記了。可魏有徐身為人夫, 自然不會將責任都推脫給夫人, 而是選擇替她承擔。
何元安早已同魏瑩兒那聽說了那事,但這時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寬慰了魏有徐幾句,道:“晏前輩相助我與瑩兒, 想來都是因著您這位世伯的緣故。而這位晏前輩心胸開闊, 前途遠大, 日後道途也定然順遂, 嶽父大人也不必太過擔憂的。”
魏有徐點了點頭,欣慰也感慨:“如此便好。”
他心裡很是明白,即便他與晏北的確是生死之交,後來也的確很是看重長瀾侄兒,可因著夫人的那一番舉動,他心裡縱然再有多少關懷,與長瀾侄兒之間的相處也是透著尷尬,更何況事後長瀾侄兒因此離去……不記恨甚至還相助瑩兒,是長瀾侄兒性子寬厚,卻並非是他這做長輩的沒有錯處。如今他雖頗想與長瀾侄兒再見一麵,但既然先前他沒來,也就是無意再見的意思了。著實讓人遺憾。
聽到這些對話的魏夫人,心裡就更是百味繁雜了。
早年是她故意讓晏長瀾聽見自己與夫君的對話,雖的確是一片愛女之心,可終究是她做得過份,還讓夫君與生死之交就這麼斷絕了關係,讓夫君時常都在內疚,內心一直不怎麼安穩。若是後來依照夫君的叮囑,他們的女兒能在修行界對世交之子有所幫助,這份情誼或者還能續上,可結果非但瑩兒沒能幫忙,還依靠了對方的援手,這次又由對方將瑩兒帶了回來,能讓他們提早一段時日相聚……
魏夫人自認聰明,也自認對家裡操持得很好,關心夫君,愛護女兒,一顆慈心都要操碎了。可偏生在女兒的婚事上,是接連看走了眼。
對晏長瀾,她看不上,晏長瀾現下卻是金丹期的大修士,超過她的女兒兩個大境界,同樣的修行年月,勝過她女兒百倍不止,與之結為道侶的是同樣金丹期的煉器大師,各方麵都要強過她女兒太多了。倘若當初她不曾那般做,且不論晏長瀾是否能跟她女兒走在一起,就憑當時夫君的一腔慈愛,就不會讓交情變得如此淺薄。更功利些說,至少在修行界的前兩年,晏長瀾會給她女兒更多照拂。
然後是對何元安,她倒也沒想過攀附,卻總覺得齊大非偶,時刻都在憂慮,若是何元安將女兒帶走,卻輕易玩弄後拋棄,女兒在修行界無依無靠,可怎麼好?但也是何元安勢大,種種憂慮她也不敢多言,生怕說多了反而讓女兒露出行跡,被人欺侮。
可事實如何?何元安對她女兒還真是一片真心,即便家族反對也是極力尋找辦法,並未輕易舍棄,最終才能達成所願。誠然能順利有晏長瀾相助之故,但何元安正式迎娶她女兒後一心一意不納二色,甚至願意陪女兒回來,又在他們這凡人地界成一次親,更給他們夫妻倆帶來許多於身子有益的、修行界的天材地寶……這就有十分誠摯了。
魏夫人越想越是無地自容,內心翻來覆去煎熬了許多次,也反省了許多次。更多的話她是說不出口,卻也明白,前頭種種總歸是她自作聰明了,相較於她,她的夫君要眼明心亮得多,而她的女兒儘管略有些任性,有時也會衝動,但本心不壞,是難得赤誠之人。如此,方能有如今的美滿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