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來到約定的小殿南麵, 靜靜等候。
忽然間,他心中微動,抬起眼時, 就見到了高空中一抹輕快的影子——是比翼鳥盤旋其上, 在等著他的指令。
葉殊傳過去一道神識。
那一雙比翼鳥便頓時明白, 莫要再往返而飛, 隻待片刻後, 就要載主人們回去了。
果不其然, 盞茶時間過後, 杏黃長衫的展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見著葉殊,跑起來就更快了。隻幾個呼吸時間後, 他就到了葉殊的身前。
“葉師弟, 你可等久了?真是對不住,我先前聽課入神,多問了長老幾句話……”
又是一通叨叨,不同於先前的幾回透露出好些於葉殊有用的消息, 此次的幾乎都是無關緊要之言,但既然已決定與之為友, 葉殊自然也仍是認真聽了——左右現下還在等人, 一個人清靜很好,耳邊熱鬨些也不壞。
這時候,晏長瀾也來了。
葉殊依舊如平常一般,在見到晏長瀾時, 神情就會稍稍溫和些。
晏長瀾亦是如此, 隻要在葉殊身旁, 總顯得溫厚。
展星快活地又與晏長瀾打過招呼, 才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忽然想到,縱然是說了好些話了,可他終究與兩位師弟是剛剛相識,這就應邀前去他們宅中做客,臉皮是否太厚了些?
葉殊看出展星的窘迫,也沒勸慰於他,隻是招手叫比翼鳥懸停在麵前,直接與他說道“展師兄,走罷。”
晏長瀾也對展星露出笑容。
展星到底也不是矯情之人,就也直接跳到了比翼鳥的脊背上了。
他口中還沒忘了叨叨地稱讚“葉師弟,晏師弟,你們這妖禽好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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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鳥落在宅院前,待葉殊幾人躍下後,他們便又在宅子裡的空中盤旋起來。
莫看展星是個性子簡單的,但他的見識也並不少,居然也很快認出來古獸蠻蠻,還在比翼鳥的背上嘮嘮叨叨分析一通,最後竟也說得沒錯。
這時眼見比翼鳥飛走,展星不由感歎“兩位師弟比翼雙飛,就連豢養的妖禽也是一雙比翼,著實讓人羨慕得很哪!”
晏長瀾笑道“以展師兄的人才,若想結一位情投意合的道侶,想來也並不難。”
展星卻有自知之明,搖頭又歎“哪有那般容易?便說我這張嘴,就不是尋常女修所能容忍。何況我這實力不太高明,家資又不豐厚,更沒什麼可以打動心儀姑娘的了。”
晏長瀾揚眉“哦?展師兄有心儀的姑娘了?”
展星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隻是信口胡說。”
葉殊看他一眼,語氣淡淡,說出的話卻仿佛帶著調侃“是不是信口胡說,也隻有展師兄自己知道了。”
展星麵皮一熱,把這個話題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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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院門,秋灩紅與羅吟迎接幾人,行禮過後,各自去準備一些香茗、茶點。
葉殊和晏長瀾將展星引入水榭,三麵都是湖水,又有荷葉田田,景致可說是清幽靜美。
秋羅二女侍立在幾人身後,很是恭謹。
展星喝一口茶,品了品後,讚揚道“味道不錯。”
儘管展星還未拜師,但他也內門弟子的身份也是雇傭了仆婢的,他所住的地方也一樣是弟子居。不過弟子居遍布宗門內很多區域,他所住的不在這一片,也沒有道侶合住的地盤大。
坐了一會兒後,展星在葉晏二人的陪同下又把宅子逛了一遍,接著羅吟去庖屋讓鐘紫做了幾個好菜,又招待展星吃了一頓。
茶足飯飽後,展星感覺頗為滿足,再沒多留,就告辭離去了。
在之前的交談中,他也沒問葉殊、晏長瀾明日選了什麼課、要去何處雲雲。能順利與葉晏二人結交,他已很是高興,該有的分寸,他依舊是有的。
臨行前,展星隻笑道“這幾日我去努力一把,倘若僥幸通過,或許我們能在秘境裡遇見。”
葉殊點點頭“日後再見。”
晏長瀾則是一笑“展師兄有空閒時,傳一隻信符來便是,若我與阿拙也有暇,也能抽空聚上一聚。”
展星更笑得快活,爽利地說道“成!咱們再會了!”
接著,這展星取出一件飛盤似的法寶,自己朝上麵一坐,就“嗖”一聲,衝向了遠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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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已然盤膝打坐、積蓄法力整整一夜的葉殊睜開眼,正對上坐在不遠處的自家道侶明亮的雙目。
葉殊眸光不由微微柔和。
晏長瀾衝他露出個笑容“阿拙,我們今日去一趟鬥戰台?”
葉殊頷首“先去鬥戰台,午後你我同去藏書樓,將可以租借的書冊選一選。”
晏長瀾自無異議,他站起身,朝葉殊伸出一隻手。
葉殊抬眼,略帶了一絲無奈,抬手與他握住。
兩人走出門去,仍舊由比翼鳥來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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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門的鬥戰台在西北方向的一片廣闊的場地上。
說是“鬥戰台”,實則是數棟極為寬敞的殿堂,每一座容納的弟子境界不同,譬如築基期隻有一座殿堂,金丹境界的有五座,元嬰境界的有兩座,神遊境也是一座。
葉殊和晏長瀾要大致知道流雲宗弟子的總體實力如何,自然要將每座殿堂都走一遍,至少都看上個幾場對戰。
於是,兩人先進入築基弟子們切磋的那一座殿堂。
門前仍舊是有牌匾,寫著“築基”兩字清清楚楚,讓弟子們絕不會認錯。
才踏入築基殿中,就陡然聽到一片喧囂。
葉殊抬眼一看,殿內大約布置了擴充的陣法,比之外麵所見的巍峨大殿還要更寬闊許多。而殿內的四周都有許多石階看台,一階階猶如梯子,但每一階都很是寬敞。
石階上坐滿了人,都是或者來觀戰、或者來參戰的修士們。四麵看台所保衛著的是巨大場地,上麵猶若棋盤一般,分出了一百個“格子”,格子與格子之間都有一丈左右的間隙,而每個格子都是一座真正的“鬥戰台”,能容納一場弟子之間的鬥戰。
葉殊與晏長瀾並肩走到附近空著的石階,與其他弟子一般盤膝坐下,看向下方的那些鬥戰台。百座鬥戰台上都有弟子在切磋,滿滿當當的,一個空閒的也沒有。
每當有哪一座鬥戰台上的切磋雙方停止交戰,他們就會離開鬥戰台,從下方的空隙裡離開。而其他想要參戰之人則會迅速來到空隙裡,躍上台切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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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的視線在百座鬥戰台上掃過,但儘數看完後,也不曾再任何一場的切磋雙方身上停留。他暗暗有了判斷——流雲宗弟子的實力比起天劍宗的弟子來要略勝幾分,但是相較他前世所在的葉家的子弟們,就要遜色一些。
而這等實力,遠遠比不上他的長瀾。
葉殊並未立刻離開,見有好些鬥戰台上都接連換人切磋了幾場,才與晏長瀾離開了築基殿。接著,他們就到金丹殿去。
殿內依舊是比外觀看起來要寬闊許多的,竟還是築基殿的數倍。鬥戰台與看台的安排則跟築基殿那邊相仿,隻是約莫考慮到金丹修士實力更強的緣故,每座鬥戰台也比築基殿的鬥戰台寬闊數倍,能容納金丹修士在其上肆意交手。
葉晏二人依舊坐在看台上觀戰,神識張開後,他們也是同時看到了兩百金丹修士的捉對切磋,著實讓人驚歎。
金丹弟子們的交手當然是激烈的,每一招一式的變化也要繁複得多,威能更是十分強悍。築基弟子們的法力消耗得頗快,若是全力出手,一場對戰耗費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但金丹弟子就更“狡猾”,對法力的運用很是精妙,和對手交戰時,每次的法力消耗不說是恰到好處,卻也不會太過浪費。自然,交戰的時間就要長上許多了……
葉殊也對這些弟子的能力有了判斷,而這判斷在他與晏長瀾將幾座金丹殿裡的鬥戰全都掃過一遍後,就更確定了下來。
這些金丹弟子的本事,誠然是比不過葉家的族人們的,其中過半也仍舊強過了下界的天劍宗,可另一半裡麵卻有些弟子竟比天劍宗的劍修要遜色許多——這就讓人有些意外了。
雖然即使是十分優渥的環境,也依舊並非每個弟子都會勤勤懇懇地修煉,哪怕是一個宗門裡堪稱精英的內門弟子,依舊是良莠不齊。但是還比不過下界的修士,未免也就太閒散了一些。
葉殊思忖著。
仔細想想也對,流雲宗的規矩並不嚴格,無論是外門還是內門,選課都是全憑自願,賺取流雲點也都是自願。如此一來,道心堅定的、資質出眾的倒是都能依照本心修行,強者愈強,而其他的那些不肯上進的,最終隻怕都難以進境,半途夭折或者壽元終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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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把五座金丹殿的對戰都看過了,葉殊和晏長瀾再去元嬰殿。
元嬰殿便不再是百場一起了,其殿內的空間比金丹殿更大上許多,也依舊有格子,但一共就隻有十個格子,是十場同時進行。
不必多說,元嬰弟子們實力比不過葉家的,但大約也是因著這稱得上是靈域修士中的中等境界,能達到這個境界的是經過了多次雷劫考驗的,曆練的時日也都非常長久了,故而其實力都不算弱——與天劍宗這般下界府城的頂級宗門長老相比,他們還是要稍勝一籌的。
葉殊做出判斷但是比風淩奚和淳於有風還是要遜色太多。
隻不知這流雲宗的流雲十子的實力,相比起兩位師長如何?
——曾經的玄雲仙宗,其門內有多位大乘修士,能被選拔為玄雲十子的,其境界要求乃是神遊修士。待神遊修士們實力提升到聚合境界以後,就能去申請長老的頭銜。
而現下的流雲宗,門中實力最高的是通玄修士,故而流雲十子的選拔條件也要低一些,其境界要求就是元嬰期的修士。同樣的,在提升一個境界後就會自動退出這一代的十子,能去申請長老的頭銜。
當然,很多出色的弟子之所以申請成為長老,並非是貪圖這個稱號,而是一旦申請成功,其月例、年例也都會有所增加之故。
——由此可見,一旦風淩奚和淳於有風來到靈域,以他們的實力,即便在流雲宗這等二流的勢力中也都算是絕佳的。且說不定還能也成為流雲十子的有力競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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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殿堂全都看過後,葉殊也就心裡有數了。
晏長瀾同樣看過,雖沒說什麼,但他如今也是很有見識的修士,跟自己對照一番、跟天劍宗對照一番,也能得出與葉殊相似的判斷。
兩人在流雲宗內門金丹弟子中,實力絕對不弱。
既如此,很多內門弟子所能做出的選擇,他們也可以選擇,甚至能走得更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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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已是午後了。
依照先前所言,葉晏二人召來比翼鳥,一同飛往藏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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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樓在勤學堂的中央,其建築頗高,拔地而起,足有九層。
說著是樓,其形態也近乎於塔了。
葉殊和晏長瀾來到第一個樓層前,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壁障。
經由邰勝的玉簡介紹,兩人都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在這樓裡,每一層都有許多實力強大的靈傀看守,但是它們並不負責引領弟子,也不負責介紹樓中藏書。它們的作用,隻在於監督弟子們是否毀損書冊,是否在樓中爭執打鬥——一旦發覺,會視情形輕重而做出懲罰,嚴重者自要送往司刑堂嚴厲懲處。
至於弟子們的進出?
但凡是流雲宗的內門弟子,隻要確定了身份後,都能自行進出。而確認身份之前,則都會被數個強大陣法所組成的陣牆阻隔在外。
葉殊和晏長瀾依照玉簡所載,都取出了自己的弟子令牌,將法力灌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