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2 / 2)

幾個粉衣的小婢正恭身立於外間,見婦人回來後立即跪著行禮問安。

俱是十幾歲年紀的女孩,跪在冷硬的地板上,低眉垂眼間帶著奴仆的溫順,阮秋韻腳步頓住,心裡有些複雜,“你們起來吧。”

“是,夫人。”

幾個小婢輕聲喚著,很快便起身,躬身退於兩側。

外間不及內間暖和,卻也是燒著兩盆炭火的,比屋外要暖上許多。

複雜的情緒斂起,婦人溫和道,“你們不用守著我,先去用晚食吧。”

幾位小婢聞言,麵麵相覷,雖不解卻又生怕惹怒了貴人,也還是拘束地退下。阮秋韻又看向身後一直守著自己的春彩,也柔聲道,“春彩,你也去用晚食吧,今夜不用守著我。”

春彩聞言,立即急了,“這可怎麼行,夫人夜裡沒人伺候怎麼行……”

阮秋韻無奈,眉眼柔和,“我就在屋子裡待著,不出去,也無需旁人守著。”

“趕了一日的路,你先去用晚食,待用完了直接回房休息,我們明日還需要趕路,早些休息也好。”

小姑娘眉眼都擰著,看著似還是有些不放心,可在夫人的再三堅持下,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轉身出了屋子。

伺候的奴仆儘數離開了,婦人緩緩步入內間,將肩上的來到朱窗旁的榻上坐下,將窗戶掖開半扇。

內間極暖,屋外寒冷,習習寒風順著窗牗吹入,還夾雜著零星的雪花,吹地身子有些冷,卻又能叫人頭腦清醒,明亮的月牙高懸蒼穹,灑下一片的銀輝。

婦人將手搭在窗上,瑩潤的手背雪白細膩地如同一捧新雪,她抬眉怔怔地看著高掛的明月,清絕的麵容在燭火下明暗摻半,神色怔然。

衛家是普通的商戶人家,家裡雖然也雇了人伺候,可規矩卻並不嚴苛,並沒有見人就跪的規矩。

她自從過來後又不常出院子,也從未見過跪在自己跟前的人,因此即便在去了解這個時代的過程中,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尊卑差異的概念,但對這個概念的感觸卻並不深。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跪在自己麵前……

婦人黛眉微蹙,眼睫輕垂,有些不願去想那同自己所接受的教育相比,而顯得有些割裂的場景。

可如今已經身處其中,又如何能逃得開呢……總歸是要努力去適應的,不僅是要適應旁人跪自己……還要適應有朝一日,自己跪彆人。

在那本書裡,盛京是大周的皇都,總歸是有很多平頭百姓需得叩首行李的貴人的。

月上樹梢頭,婦人臨窗而坐,寒風略過,梅花樹颯颯作響,又攜著絲絲縷縷的清香隨意飄蕩,阮秋韻抿著唇,借著帶著寒意的梅花清香,努力地將起伏不定的心緒壓下,卻聽外間傳來了怯怯的聲音。

“夫人,湯藥熬好了,奴給夫人送過來了。”

阮秋韻回神,起身緩步朝著外間走去,粉衣小婢手裡捧著食案俏生生地立著,食案上放著的是還冒著熱意的青瓷碗,還有一碟子橙黃的蜜餞。

“多謝,先放在圓案上,等涼了我再喝。”婦人柔聲道,

小婢先是一怔,後小聲應是,小心地將食案放下,等了片刻,見貴人並無其他吩咐,便請安旋身退下。

湯藥冒著熱意,摸著碗壁卻並不算燙,阮秋韻將湯藥飲下,眉頭皺起,又很快揀了一枚黃橙橙的蜜餞放進嘴裡。

蜜餞甜糯,將舌尖的酸苦壓了下去,遠山般黛眉略微舒展,婦人來到朱窗旁,緩緩將窗扇闔上半扇。

投落院子的燭火熄滅,婦人的身影也逐漸隱去,似是上了榻。內間四角的炭火燒地正旺,整個裡間暖意融融,梅花清香順著窗牗飄散入內,催人入夢……

夜已深,月也已過半,為了生計忙碌了一日的百姓大多已經沉入了夢鄉。

寒風蕭肅,街道靜悄悄,打更的更夫身穿棉襖,穿街走巷地敲打竹梆子,嘴裡吆喝著,也更凸顯著街道的死寂安謐。

寂靜的街道上,隨著從遠處傳來是馬蹄聲越來越清晰齊整,提著燭火的更夫神色驚疑,立即循聲看去,在昏暗的月光下,隻看得清沿著這個方向跑在前頭的幾匹大馬。

嘴裡的吆喝停下,舉著火燭的更夫躬著身子,慌忙地將手上的燭火吹滅,迅速朝街道裡側走了幾步。

數十匹馬從身前略過,帶來一陣陣寒意,寒風刮臉而過,讓人生疼。可更夫不敢發出任何動靜,呼吸幾乎是屏著的,直到察覺到馬隊已經消失在街道拐角,才戰戰兢兢地從走出來,看著馬隊消失的方向,心有餘悸。

小城鎮裡也偶有運貨的馬匹出現,但也是一兩匹,如同這般出現這麼多的,倒是第一次見,特彆還是這樣半夜的時候。

……莫不是來了什麼大人物吧。

更夫心裡暗暗揣測著,雖好奇,卻不敢升起絲毫探究的心思。

這般威風凜凜的大馬,上頭騎著的想來都是些貴人,這貴人可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能夠接觸的。

又觀望了片刻,馬蹄聲逐漸遠去直到消失,更夫鬆了口氣,將燈籠裡的燭火重新點上。

冬日寒風吹得骨子生疼,更夫又從懷裡掏出酒瓶子喝了兩口,然後舉著火燭,繼續敲著竹梆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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