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不是太急進了?”
許如意開始還以為是張俊楠家裡找過來,縣裡了解情況,如今這位趙明誌趙主任這樣說,許如意就聽出點問題了。
趙主任坐在了她的對麵,跟她慢慢講:“這個事不是大事,張啟瑞是自己辭職的,我們已經了解過了,他母親怎麼鬨,張啟瑞不認同就沒問題。”
“你們的問題是管理問題,管理也是需要藝術的,不能一刀切。每個職工的性格不一樣,對計件製的反應也不一樣。你看你們廠,大部分人都讚同,卻隻有這十幾個不行,那你完全可以分彆對待。”
“我們都知道,你用這個計件製是想提高效率,但是這保證不了全部職工的利益啊。”
這話讓許如意抬起了頭,“你的意思是……”
趙主任就說:“你呀是個技術人才,而且腦子動的快,開疆拓土很厲害。不過這管理還是差點火候。”
“縣裡了解到你們的情況,現在老廠長傷著,辦公室主任又辭職了,你總不能天天盯在這裡吧。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給縣裡提出來,縣裡絕對會幫助你們。”
許如意就聽明白了,說她管理有問題,又說他們缺管理人才,還讓提要求,那不就是想派人嗎?
這是有人想摘桃子?
許如意當然不可能同意,當沒聽懂:“趙主任,我們在去年就進行了全廠的職工培訓,從管理銷售會計幾個方麵,聘請了大學老師講課,年前第一期結束,已經有二十位優秀畢業生被選拔出來,投入到了相應崗位。”
“目前我們沒有什麼需要,謝謝縣裡的關心。”
趙明誌隻當許如意沒明白,就掰細了跟她說:“你們太沒經驗,你看木藝廠一年的產值過百萬,這磨洋工才多少個,你不如計時和計件一起來。”
“願意走老路就計時,願意多掙點就計件,這不就沒什麼矛盾了嗎?而且這點支出,對於木藝廠來說,不算什麼,提高不了多少成本。”
他當然也會說點重話,“而你這麼一刀切,把鍋底給鑿穿了,人家可不是急,這又是傷人,又是告狀的,影響的是你們。”
“你看看,這個張俊楠這不就鬨起來了,還傷了人!這事兒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他砸人的確是有錯誤,但他鬨,也未必是沒理。”
許如意怎麼可能同意這句話:“他不乾活,木藝廠十月底審計結束,轉讓給我們,一直到現在,二個半月時間,我問了相關領導,還有同事,他什麼活也沒乾,每個月拿基本工資15塊錢,我們給了生活費。”
“可他看著同事們努力乾活,工資開得高,就心生不滿,甚至還鬨事砸人,這有什麼道理?!”
“我們郭培生老廠長今年都快六十歲了,多少次勸說他好好工作,他不領情不說,甚至為了砸的準,還跑去郭廠長家裡踩點,這是多狠毒?!”
“如今,人剛從省醫院出來,還在家裡養著呢,時不時還要頭暈,你們縣裡的領導去看望了嗎
?關心了嗎?什麼都沒有,現在倒是跟我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張俊楠也有理,他有什麼道理?!這話我不認同。”
許如意跟縣裡幾乎沒打過交道,開始的時候,燎原廠的廠長不是她,後來她通過鍋爐改造得到了燎原廠的認可,雖然以她為大,但是,任命沒下來,所有的會議活動都是老廠長和鄔彙雍參加的。
隨後就是秋交會,許如意帶著燎原廠一會成名,成了香餑餑,省裡市裡縣裡都搶著送工廠給她!那會兒許如意帶人考察光明廠和紅星廠,忙得不得了,燎原這邊的木藝廠都是郭培生來決定的。
所以,雙方都不熟悉。
許如意又長了個漂亮模樣,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沒什麼殺傷力,趙主任就認為她脾氣應該還好。
可他哪裡想到,許如意居然質問自己,還不認同,他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趙主任趙明誌直接說:“許廠長注意你的態度。我是在跟你好好說話,你這是什麼口氣?”
許如意回答得很堅定:“是被冤枉質疑後,正常人的口氣。我認為他沒有任何道理,我們也沒有任何錯誤。”
趙明誌隻覺得一口氣憋著胸口,也怒了:“沒有錯誤?我知道你們燎原廠現在做得大,但是,你們的問題很嚴重!”
“我問你,都是職工,你們最高的工人一個月能拿153塊錢,他才拿15塊,同樣是工人,彆人一個月頂他大半年乾的,你們這還是工人階級嗎?你這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他直接給許如意扣上了帽子!
而且他連木藝廠最高工資是多少都知道,顯然是事先調查過了。
“你們廠的事情還多著呢,那麼多的利潤你們全部都發了工資獎金,這才幾個月,光小轎車就有二輛,還買了貨車二輛,你們領導乾部的獎金更是多的咋舌,尤其是你許如意,你們家的日子可是越過越好,安上了電話,修了房子,還利用廠裡的關係開店鋪,告你的人都排成長隊了。”
這居然還將她家的事兒調查了清楚,許如意更是明白,今天這是鴻門宴啊。
趙明誌以為她要反駁,畢竟她剛剛可是咄咄逼人。
哪裡想到,許如意第一句話就問:“趙主任,今天是以張縣長的名義把我叫過來的,剛剛您也說張縣長在開會,讓我等著。我請問,這些話,是張縣長讓你說的,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這話倒是將趙明誌問住了,他警惕的很:“你什麼意思?”
許如意當然不能說要看看是誰的意思了,她就說:“我的意思是,我的時間很有限,如果是你的意思,我當麵給你說一遍,如果是張縣長的意思,那就等他來了一起說。”
趙明誌是真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他也看出了,許如意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他提醒道:“甭管是誰,你彆忘了,木藝廠還是燎原縣管轄的。彆擺你紅星廠廠長的架子。”
許如意點頭:“我沒有擺,你們叫我我這不是老老實實來了,你們說砸人的張俊楠有道理,我才反問的。現在你又給我扣
帽子,我自然不能認!”
“我們的計件製怎麼就成了資本主義呢?”
“木藝廠是國營廠,生產的所有產品都是用來換取外彙的,我們是在符合國家製度的情況下,設定的工資額度。您要是對我們的分配有意見,請去相關部門反應。”
“另外,我們和美國的計件製區彆是,我們多勞多得,而美國則是壓低單價。有一句話這麼解釋美國的計件製——工人想要維持自己的工資總額,就得多勞動,多工作幾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內,造成更多的產品,結果就是工作的越多,所得就越少。你知道這是誰說的嗎?”
趙明誌有點愣了,他怎麼知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許如意回答他說:“這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裡的一句話。趙主任,這句話很明確的說明了我們和資本主義的區彆,木藝廠的工人付出了勞動,也得到了相應更多的報酬,我們沒有壓價,也沒有任何問題。”
趙明誌瞠目結舌,他都不知道,這個許如意年紀輕輕,怎麼有些書裡的話說來就來?
可是,他怎麼反駁?
他不能說這話是錯的吧,那隻有他錯了。
他瞬間啞聲了,這會兒雖然是冬天,可是因為男女有彆,辦公室的門是打開的。
兩個人如此激烈的爭吵,自然早被人聽去了,不知道誰笑了一聲,雖然很快收住了,可是更刻意了。
趙明誌越發窩火。
偏偏許如意卻仿佛根本不想放過他,接著說道:“你剛才還說,我的計件製打破了彆人的鍋,我想問趙主任,你說我們分配有問題,但是國家哪條規定,有人不乾活,可以拿著國家財產,填個人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