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虎笑著說:“廠長不是說了嗎?在這邊上半年回國半年,我這就算是兩邊跑,多好啊。娜塔莎也願意,她說她雖然更適應自己的國家,但她喜歡夏國,也願意在夏國生活。”
聊完了,韓小虎就把捎來的東西給了張超男——這裡麵的東西分兩樣,一樣是許如意早就叮囑邢雲拍攝的廣告母帶,另一樣則是一遝子信件。
廣告自然就是為了投放,至於信件則是因為許如意想了很久,人才她是必須要的,夏國比之歐美生活待遇各方麵差距頗大,要想留住人才,必須做提前準備,雖然娜塔莎和伊萬他們已經很認同夏國,口碑不錯,向外擴展的確有效,但路徑太單一了,所以她想到了一個辦法——敘舊。
當年數千名蘇聯專家來夏支援,和很多夏國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但是歸國後,並沒有聯係的機會,彼此都失聯了。
那不如現在開始,拜訪一下老朋友吧。
當然,這的確有些功利,但許如意也認為,隨後幾年,蘇聯的生活條件越發艱苦,即便是有目的,燎原廠的存在也是可以真真切切讓這些曾經幫助過夏國的老人們少受點苦,而且,最終是不是來夏國是以個人意誌為主進行選擇,也不會限製他們。
隻是許如意沒想到,居然這麼多信,她翻了翻,足足有六七十封,許如意就問:“這都是哪裡來的?”
韓小虎就說:“我找到了張廳長一提這事兒,張廳長就說,這是好事情。不過並沒有擴大,先是在南河重機械廠和東陽機床廠等大廠進行了摸底了解。您知道的,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兒了,當年的老同誌很多不在了,絕大多數都退休了,最年輕的一批也有五六十歲了。張廳長找了胡廠長他們了解了一下,然後才派了任務。”
“結果沒想到真不少,一聽說是可以問候老朋友,不少人都激動起來。這是第一批收到的,後麵還有很多呢。這裡麵好幾封信的寫信人都已經七八十歲了,是連夜寫出來的。因為已經交代過,所以內容都是回憶一些舊事。”
“就是有一點,當時留下的地址,也不知道這麼多年,有沒有變化。”
許如意就說:“這個不難,這邊跟咱們很像,即便有變動也都是有記錄的,找人很方便。”
韓小虎完成任務,就帶著娜塔莎去了她家,自然是受到了歡迎,兩個人的婚禮也隨之提上議程,定在了新年的時候舉辦了婚禮,韓小虎也正式確認,將要留在蘇聯分公司擔任技術經理。
至於燎原廠這邊,一台設備安裝完畢,已經積累了大量的經驗
,隨後燎原廠帶著伊萬他們安裝了一台,剩下兩台則是燎原廠和伊萬他們各自安裝,所以,速度也快了不少。
不過因為都是依葫蘆畫瓢,不但快也比第一台的時候輕鬆很多。
進展慢的反而是尋朋活動,他們要找人,自然不能瞞著維克多他們,不過給出的理由是,他們的兄弟廠知道燎原廠在蘇聯工作後,想要問候一下過去的老朋友,他們隻是幫忙傳遞信件。
這顯然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一方麵當年的友誼是情真意切,即便是這麼多年,大家也是明白的。另一方麵,夏蘇關係在82年開始後,就已經破冰好轉,目前雙方都在積極靠攏,否則的話,也不能有燎原廠來幫忙這事兒,所以也沒必要攔著。
但即便如此,一開始並不順利。
第一位找的是一位叫做亞曆山大的機床專家,這封信是東陽廠廠長胡浩寫的——當年26年前他剛剛畢業來到了東陽廠,因為是大學生懂俄語,所以被派給亞曆山大先生當助手,用胡浩的話說:“他脾氣有點急,急了就吹胡子瞪眼的,不過他是位好老師,沒有保留地將自己懂的知識全部灌輸給了我。匆匆離開時,還將他記滿了筆記的書籍留給了我。我很想他。”
胡浩讓人捎來的是一封厚厚的信,許如意太了解胡浩了,這一看就是將自己這些年的事情全都寫上了,他想讓老師知道,這個曾經在異國教導的學生,現在是什麼樣子。
而剛剛好,這封信的地址就在聖彼得堡。
所以這次拜訪,許如意也去了,那是個非常老舊的公寓,到達樓層後,整個走廊都擺滿了舊物,帶著他們過來的是分公司的新雇員——在蘇聯長大的華人王瑞,小聲地說:“這是比較老舊的公寓了,所以公用門廳這塊比較窄小,又因為大家的住宿麵積有限,所以很多人就將東西放在了門外。”
這就有點像是夏國的筒子樓,走廊裡擺滿了各家的灶台和鍋碗瓢盆,不過蘇聯是有獨立廚房的,他們外麵擺著的就五花八門多了,自行車,不要的舊沙發還有一些其他的家具。
他們穿過去一直走到最裡麵,才到了,王瑞按的門鈴,聲音響了以後,很久都沒有人吭聲,他隻能又按了兩次,這會兒,才有了聲音:“你們是誰?”
顯然有人在門徑裡看到他們了。
王瑞立刻回答:“你好,是這樣的,我們是夏國燎原機床廠蘇聯分公司的人,曾經亞曆山大先生支援過夏國東陽機床廠,聽說我們在這裡開了分公司,他曾經的學生胡浩,請求我們替他給老師帶一封信,我們是來送信的。”
這話說完,門裡很安靜。
顯然,對方在回憶這件事,等了一會兒,門鎖有了聲響,不多時,門就打開了一條縫隙,一位七十來歲胖胖的老太太開了門,她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著他們,“胡浩?”
許如意直接把信遞給了她,胡廠長精通俄文,所以直接用的俄語,更何況,信裡還夾著一張當年的照片。老太太一眼看過去,眼睛就濕潤了,“我有這張照片,我認得這個男孩。哦天啊,
他還記得亞曆山大,如果我丈夫知道,一定會高興的。”
許如意和張超男聽著就有點不對勁,老太太已經將門打開了,“來吧,來自遠方的孩子們,進來喝杯熱咖啡吧。”
她說著扭頭帶著他們進屋。
進去後才發現,屋子裡其實也就是二十平米大小,一個客廳加臥室,還有兩個門應該是廚房和衛生間。讓人注目的是,整個客廳到處都是書架,這裡簡直被書淹沒了。
蘇聯人愛果然名不虛傳。
當然,他們還看到了那位亞曆山大的照片,應該是年輕時候拍攝的,很儒雅帥氣。隻是這裡,並沒有他生活的痕跡,許如意有點猜到了,果不其然,讓他們坐之後,老太太就顫悠悠地一邊給他們衝泡咖啡,一邊說道:“他已經去世三年了。”
其實許如意有料到——來夏的肯定是專家,年輕的也要三十來歲,歲數大點的五六十歲都有,更何況蘇聯這地方高緯度,氣候並不適合生存,許如意記得一個數據,80年代他們的人均壽命是67歲。
隻是沒想到第一位就碰上了。
老太太卻是很樂觀:“他心臟不太好,在三年前的一天早上,醒來後我發現他已經離開了我。這當然是個悲傷的故事,不過這對他來說很好,沒有受苦。”
“曾經剛回國的一段時間,他都很惦記這位學生,經常和我提起。”老太太笑著說,“我想,如果他知道,會有這樣一封故人的信,肯定會更高興的。”
王瑞和張超男就跟她聊了聊她現在的生活:“我一個人生活,我的兒女過世了。我的日子很好,你們不用掛念。”
她是這樣說的。
但出來後,張超男卻搖頭:“很一般,咖啡是陳的,應該是很久以前存下的,我看屋子裡的東西也都破舊了。”
許如意也看出來了,她想了想說:“有的生活不錯,有的是普通工人過得去,有的陷入貧困,差距是必然的,不如這樣,記住他們的地址,遇到節日無論窮富,按著他們的目前的狀態,送去問候和禮物。”
張超男算了算:“不少人啊,不少錢。”
許如意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就是在傳遞夏國人的善意啊,這些老朋友們無論當初是因為國家的命令還是什麼,的的確確幫了我們,那麼我們付出一些又算什麼?有了這樣的口碑,以後才能更好打交道。”許如意是知道往後幾年物價會到什麼程度的,“彆忘了給他們留下我們的電話號碼,一定要告訴他們,有事情可以來找我們求助。我們是他們的朋友。”
張超男是很了解許如意的,她做事一定是出於善意,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她能感覺到這很重要,這就夠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這樣的尋朋活動,就這麼靜悄悄地開始了,如同他們想象的一樣,幾十年過去,境遇各不相同,但每一個知道他們是來自夏國,帶來了故人的信件後,都會非常的高興,他們會喋喋不休地講述當年相處的故事,講述他們見過的夏國,也會去問詢老朋友什麼樣,夏國現在什麼樣子了。
這時,韓小虎和娜塔莎回國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說明。
對,夏國在發展,夏國人也沒忘了這段友誼,請我們延續這段友誼吧。
當然,這會兒所有的電視上都播放了來自燎原機床廠的廣告,甫一播出,就成為了焦點——整個廣告非常的簡單直接,就是燎原廠的宣傳片。看看我們漂亮的廠區吧,看看我們先進的機床服務廠吧,看看我們高精尖的產學研中心吧,看看我們在國際機床展被擠爆的場景吧,順便也看看我們人均麵積25平的住宿環境,和生活的非常美滿幸福的職工們吧。
看到廣告的蘇聯人隻有一個感覺:這……居然是現在的夏國?這也太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