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浴缸邊緣時的水珠彙聚著下墜,在磨砂地麵上蕩出花形。
浴室上方的頂燈散在青年的身上,朦朧描繪著他白皙而勾人的輪廓,同時映出了他毫無血色的臉。
“不……”
“不是我……”
昏睡中的青年不知夢到了什麼,薄唇顫抖著溢出不安,整個身體向著盛滿水的浴缸底部直直滑落。
倏然間,手機鈴聲劃破了浴室裡的安靜。
“啊!咳咳——”
驟然驚醒的簡今兆從浴缸底部掙紮著爬起,嗆水後的咳嗽一聲比一聲驚心。
他抓在浴缸邊的手背冒出淡色的青筋,合著浸泡後白得驚人的皮膚,意外催生出一種異樣的美感。
來電聲停了許久。
簡今兆才從驚魂未定的狀態中掙脫,強撐著走到更衣室,他盯著鏡中自己的臉,慢半拍地確認了現實,疲憊歎氣。
已經一周了,他怎麼還會陷在“噩夢”難以自拔?就連泡個澡放鬆的功夫,都差點溺水把自己搭進去。
更衣室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兆哥,你在裡麵嗎?”
“在。”
得到回複的助理小趙推門而入,先看見了簡今兆的薄背,再透過鏡子看清了他的臉——
此刻的簡今兆顯出一種病態的、憔悴的白,一雙天生的狐狸眼蘊出清色的水光,眼尾綴著嗆水後的薄紅,平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
小趙暗自心驚,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自從簡今兆上周意外暈倒後,再醒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日心事重重的。
向來工作狂的他還推了後續的所有通告,隻說想要休息一陣。
小趙問得小心翼翼,“哥,你還不舒服嗎?覃野老師說給你打電話沒人接,他已經到了包廂在等你。”
“……”
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撞入耳膜,惹得簡今兆的眸色一凝。
是了。
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說清楚。
簡今兆勾起常戴的那副掛鏈眼鏡,將所有的真實情緒封印在薄薄的鏡片下,冷淡而堅決地回應。
“知道了,我這就下去。”
…
“鉑悅府”是海市最高端的酒店,內設各種會所。
超七位數的年消費限製絕大部分人的進入,在隱私方麵一向做得不錯,因此格外受到上流圈層和娛樂明星的青睞。
簡今兆在第十九層訂了套間,平時沒通告就在酒店小住,他剛抵達八樓,立刻就有侍者迎了上來接待。
“簡先生好,覃先生已經在a3包間等了,請跟我來。”
“嗯,煩請帶路。”
簡今兆微微頷首,哪怕動作不多,照樣顯露從容矜貴。
侍者的心撲通狂跳,隻敢用餘光偷瞄身邊這位大明星——
簡今兆二十一歲出道,主演的第一部短片電影《花月》就闖入了亞納國際電影節,斬獲了短片組的最佳新人。
而他在電影裡飾演的“白月”一角更是人如其名,成了許多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除了顏值,簡今兆的演技也是有目共睹的。
出道至今,他每一部電影作品都在上映後收獲了極其漂亮的成績,國內“三大兩小”的電影節獎項被他包了個大滿貫,是名副其實的實力派影帝!
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人物,仿佛生來就應該在站在頂端、落在高處。
放眼整個娛樂圈,在同齡層能和他齊頭並進的有且僅有一人——
那就是如今風頭最盛的視帝,覃野。
侍者推開包廂門,目光對上落地窗前的那道筆挺身影後,努力藏住自己的激動,“覃先生,簡先生到了。”
簡今兆用眼神示意她離開,“謝謝。”
侍者回答,“不客氣,兩位有需要隨時按服務鈴。”
前後見兩位娛樂圈內的大人物,她這趟晚班簡直賺大發了!
關門聲響起。
早已經轉身的覃野走近,打趣,“今兆,平時就數你最準時,怎麼今天遲到了?我都打算上樓找你了。”
四目相對,簡今兆有種說不出的恍惚——
覃野是很硬朗的長相,輪廓線條淩厲而分明,加上常年的健身鍛煉,他總是能給人最直麵的荷爾蒙衝擊。
就像是一把鍛造精良的利刃,在這個盛產“白鮮幼”人設的娛樂圈,他的存在顯得獨樹一幟。
覃野隻比簡今兆大了一歲,兩人在新人時期因為一場意外認識,出道後就成了惺惺相惜、互相鼓舞的朋友——
這些年,簡今兆主攻電影圈,覃野主攻電視劇圈,但兩人所取得的成就、達到的高度近乎一致,所以圈內外對於他們的關係一直津津樂道。
摯友。
這是簡今兆曾經對於兩人關係的定義。
可現在的他注視著覃野這張臉,隻覺得帶著從未有過的陌生冰冷。
“傻站著門口做什麼?快過來。”
覃野主動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給他倒酒,“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好貨,我還剩半小時,你陪我喝點、當做慶祝?”
“……”
覃野昨晚二度拿下了金視獎的最佳男主,是該獎曆史上第一位蟬聯的“視帝”,風頭正勁。
以往兩人每拿下一個獎項,確實少不了要聚在一塊慶祝。
簡今兆壓下心頭起伏的往事,靠近直說,“覃野,我有事要告訴你。”
“嗯?”
覃野將酒杯遞了過去,語氣算得上關心,“你今晚看著臉色不太好,不舒服?還是誰招你不高興了?”
簡今兆垂眸看著停留在麵前的酒杯,答非所問,“我要退出京也影視。”
京也影視是在三年前成立的新公司,最大控股人是簡今兆和覃野,借著兩人在娛樂圈的身份和資源,公司發展一直勢如破竹。
覃野眼中多出一絲錯愕,“什麼?”
簡今兆穩住心神,冷靜說明白,“這事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辦了,過兩天你和其他公司高層應該就能收到通知。”
——砰。
覃野凝在空中的手往下一落,酒杯在桌上發出不重不輕的一聲撞擊,“出什麼事了?你急著要用錢?”
他搖了搖頭,“不對,今兆,你……”
簡今兆打斷,“沒彆的原因,我隻是累了,所以想退出。”
反常的冷淡語氣傳入耳中,莫名像把利箭刺人心。
覃野眼色一變再變,難得有些急了,“為什麼?你比誰都清楚,我們為這個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
兩人都是靠自己在娛樂圈站穩腳跟的,因為深知這一路走來得不容易,所以才想著將公司當成彼此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