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簡今兆走進最裡間的貴賓休息室,開門就看見了挨坐在一塊的聞潮聲和席追,忍不住輕笑著揶揄。
“聞導,席老師,我沒打擾你們吧?”
聞潮聲唰得一下從席追的身邊躥了起來,下意識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才發現鼻梁上空空如也,隻好愣愣放下。
“今兆,你來啦?”
簡今兆自然發現了他的妝造變化,直言,“潮聲,你今天這樣很好看。”
聞潮聲的眉眼完全算得上清秀的那一掛,隻是常年被眼鏡遮蓋,很多人都會無視這點。
聞潮聲聽見誇獎,不好意思,“席追硬是讓他的團隊幫我弄了個造型。”
簡今兆點了點頭,“今天的點映儀式會有很多的媒體出席,你是導演,少不了被大家的鏡頭盯著拍攝。”
一周前,國慶檔電影同步開啟了票房預售競爭。
現在票房一馬當先的是國產動畫《玲瓏骨》,然後才是《爛泥》、《不醉不歸》、《風華》三家你追我趕,一時間分不出個勝負。
不過,預售總體票房的水花不激烈。
電影《爛泥》的首映就定在今晚七點半,為了給電影宣傳造勢——
鯨影特意包下了海市最大的觀影廳,邀請了各路媒體、影評團和網絡大咖前來觀影,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購票趕來的影迷粉絲。
聞潮聲想起即將到來的大眾“審判”,才被席追壓下去的緊張卷土重來,“今兆,我其實有點擔心……”
才說了幾個字,他就沉默了下去。
簡今兆卻聽懂了好友的欲言又止。
年初那一陣子,聞潮聲的事情在網絡上鬨得沸沸揚揚,他的作品、人品遭到了網友們各種審視、判定。
哪怕最終做出了他們做出了強有力的澄清,但不代表這件事就沒發生過,有些網友吃瓜隻吃一半,這陣子的電影宣傳期,還是能在評論區看到一些不算好聽的言論。
聞潮聲性格敏感,《爛泥》又是他時隔多年後的第一部商業片,他很怕因為自己拖整個劇組的後腿。
簡今兆和邊上的席追對上一道眼神,主動示意,“潮聲,放輕鬆,我們沒辦法左右觀眾和網友們的想法,但是好的作品,它會有自己的‘說話’方式。”
席追接應,“是啊,相信你自己,該你做的事情,你都已經做得很好了。”
聞潮聲深呼一口氣,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露怯,“嗯,我明白。”
席追轉移話題,“俞演呢?怎麼沒看他和你黏在一塊?”
簡今兆聽見這聲明顯的玩笑話,唇側微晃,“還在隔壁休息室和其他演員老師聊天呢,我就是來看看潮聲,要是沒什麼大問題的話,那待會兒見?”
“好。”
簡今兆轉身走出休息室,第一時間發現了拐角處等待的身影,“俞演?”
對方像是沒聽見,轉進了拐角。
“……”
簡今兆有些疑惑地跟上,然後猛地就被“守株待兔”的俞演拉進了安全通道口,“簡老師!”
簡今兆才反應過來這一切是套路,哭笑不得地看著今天打扮帥氣的小男友。
“你不好好待在大休息室,又跑來胡鬨?”
“怎麼就胡鬨了?”
俞演矢口否認,抱住他撒嬌,“你讓我抱一會兒。”
簡今兆沒拒絕,但還是有些謹慎,“萬一有人看見了怎麼辦?”
“不會的。”
俞演習慣性地嗅了嗅簡今兆外露的脖頸,低聲說,“憋死我了。”
點映影廳的後方就隻有兩間休息室,一大一小。
原本小的休息室是留給主演的,但俞演一看席追和聞潮聲的情況,就特彆識趣地將房間讓了出來,隻待在大休息室裡和那些演員前輩挨個聊天。
說實話,要在外人麵前裝得和簡今兆隻是“老板和藝人員工”的關係,還真沒那麼簡單。
俞演隻抱了一小會兒,就撤開了身子,“好了。”
簡今兆由著他的小孩子氣,輕笑,“你第一部主演電影就要上映了,不緊張啊?”
俞演如實回答,“不緊張。”
“哦?”
簡今兆有些驚訝。
說實話,很少有新人演員能在這個時候平靜對待。
當年《花月》上映前,簡今兆也整宿沒睡好,揣著一顆忐忑的心。
俞演趁著安全通道外無人,迅速親了親簡今兆,“因為我很確定我的目標是和你並肩,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追上你必經的路。”
“緊張或者不緊張,那都不影響我的最終目標。”
簡今兆聽得心緒微晃,嘴上卻說,“歪理。”
俞演笑哼,“真話。”
簡今兆看著他,溫聲催促,“行了,前後腳出去吧,待會兒點映就要開始了。”
“好。”
…
電影的首映在七點半準時開啟。
簡今兆已經許久沒在公開場合露麵了,作為主創之一,他的出場立刻卷起了電影大廳裡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簡老師!”
“兆哥!好久不見!”
“簡老師好帥!”
簡今兆早就預料到了類似的情況,他從容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拿過話筒,“各位好,感謝大家參加我們電影《爛泥》的首映禮。”
“為了保證觀影的舒適性和電影角色的神秘性,我們將先開啟觀影,等影片結束後會有四十分鐘的采訪互動環節。”
簡今兆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流程,挨個請上了聞潮聲、席追、俞演以及一眾演員老師。
在現場短暫的歡呼響應後,觀影大廳的燈逐漸暗了下來,現場的躁動和議論漸止。
熟悉的旋律響起,大屏幕上出現了電影龍標——
屬於《爛泥》的首映正式開始了!
…
噠噠噠。
密密麻麻的雨滴聲嘈雜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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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兒童短袖洗得泛白、還有些不合身,看得出是穿了好幾年的舊款。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接連不斷的爛泥坑,企圖不讓自己的步鞋沾上泥濘。
忽然間,一位身穿花襯衫的婦女從自家窗戶看了出來,扯著嗓子喊,“小逸,才放學呢?”
剛上初一的姚逸抬了頭,露出一個足以討長輩歡心的笑容,“陳姨好。”
“哎呀,孩子,好什麼好呀,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
姚逸一愣。
陳姨急切說道,“你那賭鬼爸中午那陣子回來了,醉醺醺的,你趕緊回去……”
話還沒有說完,姚逸就冒雨衝了出去。
陳姨看著他在雨裡疾馳的背影,轉身就聽見自家八十歲的老母親說道,“你讓那孩子回去做什麼,這不白白遭罪嗎?”
陳姨歎了口氣,“我是聽見他們連喊待打了一個下午,真要出事了怎麼辦?”
老婦人搖了搖頭,“改又改不掉,管又管不了,造孽哦。”
雨聲還在持續地下。
少年姚逸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弄堂最裡間的老房子,忽然聽見一聲近乎驚恐的慘叫。
“啊——”
“哐!”
意識到不對勁的姚逸迅速撞開了破舊的木門,“爸!方姨!我……”
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鏡頭特寫在他因為震驚而放大的瞳孔,然後才漸漸拉遠,上搖對準了屋簷——
懸在簷上的雨滴彙聚著急墜,卻在慢鏡頭裡無限緩慢下落,與此同時,背景音是越來越急促的雨滴聲。
短短幾秒的畫麵,不僅讓戲中的時間在沉默中拉扯,更讓戲外的觀眾們多了一絲焦心和急迫:
到底發生了什麼?
——啪嗒。
終於,這一滴雨珠用力砸在了姚逸的帆布鞋上,與此同時,他顫抖的手突然被人拉住。
一道稚嫩而充斥著信賴的喊聲響起,“哥哥。”
哢。
電影屏幕漸漸泛黑,上麵浮現了兩個大字——
爛泥。
…
不到五分鐘的開頭片段,畫麵和背景音的結合就已經足夠挑動了眾人的好奇心,促使眾人帶著謎團繼續看了下去。
時間一晃來到了十五年後。
沒了大雨滂沱的糟亂氣氛,夕陽橘紅色的柔意散落,一切都顯得乾淨而溫暖。
突然間,一雙嶄新白色運動鞋出現在了鏡頭裡。
緩慢畫麵上移,俞演飾演的方淨在大屏幕上剛露臉,廳內就湧現出了輕微的驚歎聲——
“天呐。”
“好帥。”
“啊。”
方淨將自行車停在了小區樓下,抓起自己的隨身背包,邁著大長腿直奔進了單元樓內。
短短幾步路,那種屬於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灑脫就顯現了出來。
俞演的眉骨向來優越,在電影屏幕上更是放大了這層優勢,哪怕是簡今兆平日裡看慣了這張臉,這會兒也意外地晃了晃神。
忽然間,耳邊傳來超小聲的問話,“簡老師,我好看嗎?”
明明電影還在播放著,明明現場的環境那麼昏暗,但俞演居然還能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出神?
簡今兆瞥了一眼身邊說話的人,無奈低勸,“專心點。”
俞演衝他小幅度地挑了一下眉梢,視線重新落在屏幕上——
席追飾演的成年姚逸出現在了鏡頭裡。
他的側臉輪廓被散落夕陽的光影勾勒得極佳,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這會兒低頭專注地切著菜。
平淡而專注的神色一看就是顧家好男人。
為了犒勞終於找到實習工作的弟弟,事業忙碌的姚逸特意趕在今天準備了一桌豐盛飯菜。
“——解鎖成功,歡迎回家。”
電子門的機械聲響起聲音。
“哥,我回來了。”
回到家的方淨一邊隨手將背包甩在了沙發上,循著味道就往廚房裡鑽,“做了什麼呢,樓道裡麵就聞到香味了,燉肉了吧?”
“你這狗鼻子。”
姚逸微笑著看向自家弟弟,將最後切好的蔬菜倒入鍋中,“去見過方姨了吧?她還好嗎?”
“嗯,見過了,我把我畢業的消息告訴了她。”
方淨頓了頓,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但她還是老樣子,估計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兩年前,他的親生母親方曉萍突然失了瘋,再也沒有好轉過。
方淨壓下那點情緒,快速開了一瓶可樂,仰頭往口中灌,微微起伏的喉結在鏡頭下呈現出一種微妙的性感。
姚逸聽見他的動靜,溫聲製止,“馬上就要吃飯了,這還喝什麼可樂?留點肚子。”
“渴了,哥,你做的飯我哪次沒吃乾淨?你放心吧。”
“……”
姚逸縱容了自家弟弟的行為,回身繼續燒著菜。方淨輕笑,繼續喝著可樂。
窗外的斜陽將廚房的光影一分為二,姚逸落在光裡,方淨融在暗處,鍋內的熱氣和冰箱的冷意投在他們的周圍。
席追和俞演近乎一致的身高,但這會兒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
很快地,姚逸就燒好了最後一盤菜,他頭也不回地示意道,“彆想再開第二瓶,幫忙端菜,吃飯。”
明明背後沒長眼睛,但就是成功猜中了自家弟弟的想法。
“……”
原本正打算再偷開第二瓶的方淨立刻收了手,轉身賣乖,“哦。”
不少觀眾看見這一幕,發出會心一笑。
哥哥
管著弟弟,弟弟還就聽哥哥的話。
這配置,誰不愛啊?而且這一次性能在屏幕上看見兩位帥哥,這波票價值了!
…
夜色降臨。
兄弟兩人麵對麵地坐在餐桌上,沒等要姚逸開口慶祝自家弟弟順利工作,警方的突然上門就打破了這份溫馨。
屬於這個電影的主線終於展露在了眾人的眼前。
城郊東陵區打算新建一家度假村,就在三天前,施工隊意外挖出了一具白骨,負責人立刻報了案。
經過調查,警方初步了確認了“這具白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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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隊長是吧?”
“我和我弟那時候都還小,父親是失蹤還是在外麵吃喝玩樂,對我們來說沒什麼不一樣的。”
姚逸的語氣很平淡,仿佛隻是在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一旁的小警員聽得直皺眉,繼續追問,“長大後呢,你們也沒想著再去找找?”
“找他做什麼?我和我弟不靠他養活。”
姚逸停頓,看向警察的目光裡完全沒有一點兒親人去世的悲痛,“何況,你們現在不是已經找到了?確認是他了嗎?需要我去領回屍骨火化嗎?”
“……”
小警員被堵了話,隻能看向自己的隊長。
刑警隊長成適盯著姚逸的一舉一動,同樣公式化拒絕,“暫時還不行,法醫鑒定姚棟貴死於他殺,你知道他生前有什麼仇家嗎?”
“成隊,我說了,我隻知道他是賭徒酒鬼,平時十天半個月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至於他在外麵沒有仇家?”
“抱歉,我真答不上來。”
席追畢竟是拿過“最佳男主”的影帝,他塑造出來的姚逸有種理智大於一切的冷性,哪怕說話時帶著笑,但也給人一種溫潤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