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醒一小會兒,意識不太清醒,想到周輝月,心莫名有點癢,打開背包,拿出裝著禮物的盒子。打開到一半,又重新合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要以怎樣的方式送給周輝月。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時候再說吧。
虞倦這麼想著,握緊了那個盒子。
山路顛簸,開得不快,虞倦打開車窗透氣,隱隱約約聽到呼救聲,聲音很小,被風聲淹沒了。
虞倦幾乎以為是錯覺,下一秒又聽到了哭喊聲。
他驟然清醒:“你停一下。”
孫七佰不明所以,還是緊急刹車。
車還沒停穩,虞倦拉開車門跳了下來。
這是一條向下的矮坡,旁邊是一個不大的湖泊,湖中心似乎有個溺水的人,腦袋若隱若現,岸上還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嚎得撕心裂肺。
虞倦聽到的估計就是這個聲音。
沒有通向湖泊的路,兩人穿過灌木,徑直往下走,孫七佰也看清楚了:“操,這幾個小崽子,說了多少遍不能偷著出來玩水。”
又著急地說:“我不會水。”
“我會。”虞倦利落地脫掉T恤,壓著手掌,伸展手臂,“你去找人。”
夏日湖泊的水是溫暖的,虞倦下了水,就像一條身形漂亮的遊魚,脊背是雪白的,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他的動作流暢,飛快遊向了湖中心。
溺水的也是一個小孩。他應該是會遊泳,腿抽筋了動不了還努力保持著鎮定,沒有失去理智,不然也等不到虞倦來救。
那孩子看到有人來了,眼睛都亮了。
虞倦拽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遊回岸邊。
兩人一上岸,虞倦就鬆開了孩子的手,救援及時,他的問題不大,腿抽筋,最多嗆了兩口水。
虞倦坐在湖灘上,拿起丟在一邊的衣服,重新穿上。
他喘勻了呼吸,兩個小孩圍了上來,左邊個頭稍矮的那個說:“哇,哥哥,你好厲害,謝謝你救了小林。”
虞倦不是想教訓他們,不覺得三言兩語能有什麼用,但還是說:“彆下水玩了,溺水就死了。”
這麼大的小孩就像是懵懂生長的動物,還不明白生死的含義,右邊的小孩問:“死了是什麼?”
虞倦的耐心不多:“就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你們再也看不到他了。”
左邊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說:“小林彆死。對不起,是我的長命鎖掉進去了。我……我一直哭,小林讓我彆哭了,說會幫我找到。”
溺水的那個脾氣很倔,咳了好一會兒,直勾勾地盯著虞倦:“謝謝。我不會死的。”
小孩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虞倦歎了口氣:“掉進水裡就找不到了。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但以後會有新的。”
折騰了一圈,孫七佰也沒在荒山野嶺找到人,急急忙忙回來後鬆了口氣,幸好沒出事,無論是虞倦還是幾個小孩。
虞倦穿好了衣服,在太陽下曬了一會兒,渾身差不多乾了:“你們是安山村的嗎?”
這句話堪稱釣魚執法,周圍隻有一個村落,不是安山村的還能是哪的。
一個點頭,一個沉默不語,還有個飛快否認。
性格鮮明。
點頭的單純,不說話的倔強,說謊的是機靈,知道做錯了事,不想被人發現挨父母的罵。
虞倦站起身,惡劣地作出決定:“先送他們回去。”
不管情不情願,三個小不點被拎上了車,虞倦坐在副駕駛,插上充電寶,手機開機,點開微信,他和周輝月上次的通話時長為三小時五十六分鐘。
他打下一行字:“有點事,晚一會兒回去。”
車一路開到安山村,虞倦又累又倦,身上又皺巴巴的,不想下去見劉奶奶,怕她擔心了。在劉奶奶那裡,他也和小孩差不多。
孫七佰負責送孩子回去,順便和家長交流一下這幾個小孩膽大包天乾了什麼。
至於父母聽完了是什麼反應,怎麼教育,或者是混合雙打,就和虞倦沒什麼關係了。
虞倦在車上等了半個小時,等來的不僅是孫七佰,還有幾位爸爸媽媽。
一聽說救命恩人就在車上,孩子父母強烈要求親自過來道謝,各色新鮮時蔬幾乎堆滿了後排車廂。
左一句“在世觀音”,又一句“救世菩薩”,橫批“普度眾生”。
虞倦的拒絕完全被家長們的熱情淹沒了,他應付得很吃力。
孫七佰在旁邊看著,揶揄道:“哎呀,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可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送這麼點東西怎麼了,就表達一下心意。”
虞倦:“……”
車開回紫金山莊,虞倦跳下車,和孫七佰揮了揮手,走了進去。
周輝月在樓梯口那裡等他,就像離開的時候那樣。
虞倦怔了怔,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停在周輝月麵前。
周輝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是濕透後又晾乾的,又沒梳,有些亂糟糟的。
虞倦想了想,解釋說:“有個小孩掉進河裡,腿抽筋,我正好路過,就把他撈上來了。”
他的描述很簡單,但實際上是救了小孩的一條命。
周輝月看著他,說:“這麼厲害。”
“又善良又勇敢。”
虞倦被家長感謝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但周輝月一說,他的臉有點發燙,含混地說:“還行吧。”
周輝月抬起手,他的體溫是涼的,很輕地劃過虞倦左邊小臂的皮膚。
虞倦顫了顫:“怎麼了?”
周輝月停了下來,指尖抵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裡還在微微滲血,是一道快十厘米的劃痕:“不疼嗎?”
虞倦低下頭,回憶了片刻:“可能是不小心被湖裡的石頭樹枝什麼的刮到了,也不疼,我都沒注意到。”
他的心情莫名很好,放下背包:“對了……”
可以把禮物送給周輝月。
然後,虞倦意識到一件事。
他在車上拿出了裝著項鏈的盒子,下車的時候好像順手放在了褲子的口袋裡,又著急救人,就那麼直接跳進了湖裡。
不久前,他才告訴那三個小孩,掉進水裡的東西就再也找不著了。
現在,他自己的東西也丟在了那片湖泊裡。
於是,虞倦就卡在那了。
周輝月問:“怎麼了?”
虞倦回過神:“沒什麼。”
該說幸好沒提前告訴周輝月嗎?
周輝月說:“厲害的、善良的、勇敢的大小姐先去洗個澡,等你出來給胳膊上個藥。想吃什麼?”
虞倦暫時忘掉了項鏈的事,抬著下巴,任性的點了一大堆菜,不管冰箱裡到底有什麼食材。
洗完澡後,周輝月給虞倦的手臂上了藥,雖然虞倦覺得那處劃痕都快要愈合了,但周輝月好像很在意,所以他也就反對。
雖然虞倦點的菜不是每一道都有,但是每一道都是他喜歡吃的。
吃完飯,虞倦回到房間,從背包中拿出當時買東西是的小票,上網搜索,發現這一款沒有在網上售賣。
虞倦仰躺在床上,尋思著要不要再出去一趟。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今天有這麼困嗎?
這一覺睡得並不好,虞倦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身體沉重,他想要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忽然,有什麼冷的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出於本能,虞倦想要靠近,還沒抓住……
周輝月的聲音從他的耳側傳來:“虞倦,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