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簡單到近乎單調的生活,和周輝月日夜相處的每一天也一去不複返了。
他可能隻是……隻是有些懷念。
*
“很好吃[讚][讚][讚]”
手機屏幕亮著,將周輝月的臉映得冷白,他的神情平淡,看起來沒有絲毫波動。
其實眼裡有一點隱晦彆人看不到的笑意。
周恒看著周輝月,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但在對話途中,周輝月看了好幾次手機,還是讓他感受到了許久未曾經曆的忽略。
按捺下心底的不耐,周恒問:“才一回來就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最近一年,周恒大多時間都在海外,家中的書房許久不用了,雖然經常打掃,但鮮少有人,便顯得沉悶。
周輝月放下手機,輕描淡寫地說:“有點事。”
周恒不好再追問下去,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周輝月接手項目。所以他才會在周輝月一落地就讓人把他接回來,商談此事。
周輝月當時說的是八月末回來,一是因為想和虞倦單獨待到不得不離開,二就是留給周恒的時間。
周恒這樣的人,是一定要把所有的東西握在手中的。之前的大半個月,周恒的精力都投注於此,才發現這個項目少了周輝月,很難繼續下去。公司裡的核心成員,早就被白家重金挖走了,留下來的都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再重新組建團隊需要的時間精力消耗太大,還不一定能成。
這是相認後的第一次獨處,周恒看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時,難免產生很多念頭。
周輝月的五官與康勉有些相似,但要鋒利冷淡得多。
他說:“我想過,既然是你從頭做的,現在繼續下去,也是有始有終。況且你是周家的孩子,周家的東西就是你的,也不用非得分開。”
周輝月坐在輪椅上,雙腿被束帶綁得很緊,似乎不能動彈,像是個孱弱的病人。
聽到周恒的話後,他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我的東西,我當然會幫忙。”
周恒鬆了口氣。
他覺得周輝月和康勉太相像了,而自己不該因為忌憚康勉,而放任周輝月流落在外,或許早點找到他,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不至於和白家打擂台。
但周恒錯了。雖然同樣在福利院長大,康勉善良而天真,對世間萬物都有著關懷和憐憫,而周輝月完全不是,他們隻是看起來有些相似,性格則完全不同。
周輝月抬起眼,與周恒對視,他的眼瞳漆黑,又添了一句:“不過在工作前,還有彆的事要先辦。”
周恒不知道他會提出什麼條件,不由緊張,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該怎麼討價還價,將東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周輝月隨意地說:“找個好點的醫生,我要看病。”
這個要求太理所當然了,連一個受傷的員工都能在家請三個月病假,周輝月想要看病,周恒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但他的麵色還是不免一沉,可能是覺得周輝月的手和腦子又沒受傷,完全不影響他工作,還是說:“當然。身體最重要,彆的都能先放在一邊。”
兩人又談了幾個小時,周恒的精神亢奮,安排著之後的工作計劃,直到黃昏。周輝月從書房裡出來,看到不遠處的蘇儷,兩人對視一眼,周輝月的神色未變,就像沒看到這個人,輪椅轉了個方向,朝另一邊行去。
蘇儷悚然一驚。
她忽然覺得,這麼放任周輝月回來是不是一個錯誤。
*
周恒很看重這件事,當然提前為周輝月組建好了團隊。技術人員暫且不論,秘書和助理都是他的心腹,說是幫忙,也是在周輝月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和蘇儷當時明目張膽的態度相比,表麵上的態度是不錯。
畢竟現在是真的有求於周輝月。
重生之前,在這個時間,周輝月還獨自待在紫金山莊,等待未知的未來。而現在,他已經重回白城,且變得非常忙碌。
百忙之中,周輝月還是每天和虞倦發消息,幫他訂餐,期間隻打過一個電話。
幾天後,周輝月抽出時間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他的病不是疑難雜症,現在主要是後期的複建問題,所以去的是一家私人醫院。醫院的環境安靜,服務態度很好。
等待檢查結果的時間,周輝月獨自待在休息室,打開隨身攜帶的電腦,處理工作上的問題。
半個小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對方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坐到了周輝月對麵的椅子。
周輝月抬起頭。
那人摘下墨鏡,丟在桌上,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歡迎回來。”
然後,又說:“周輝月,第一次見麵。”
周輝月和他握手:“你好,杭景山。”
這家私人醫院背後有杭景山的注資,他本家那邊的關係。但明麵上是找了個需要修養的毛病,定期過來檢查,所以約在這裡和周輝月見麵,現在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杭景山笑著問:“回來的感覺怎麼樣?”
周輝月平淡地說:“還行。”
“還行?”杭景山琢磨著他這話的意思,“哪裡不行了?現在的狀況不就是你當初設想的那樣,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你覺得不行的?”
周輝月不停敲打著鍵盤,似乎在忙工作上的事:“和工作無關。”
杭景山說:“好吧。腿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
杭景山放下心,忍不住說:“白屹下手是真狠,不賣就要人命。難怪白家現在尾大不掉,在白城還能維持這樣的體麵。”
當初離開家,出來闖蕩的時候,杭景山特意挑了個沒有親戚朋友的地,想的是看看自己的能力如何,大不了再回家,反正也年輕,沒料到能遇見白家這樣的法外狂徒,也算是漲了見識了。
杭景山還在盯著白家,周輝月給周恒辦事,交換了兩邊目前的狀況。
兩人忙了大半個小時,周輝月還時不時回複周家那邊的消息,一個人當做幾個人用,卻很鎮定自若,沒有絲毫窘迫。
檢查的結果還剩最後一項,工作也正在收尾,周輝月的電話忽然響了。
杭景山饒有興致地在旁邊聽著。
“在醫院,做檢查。”
“還好,醫生說沒有問題。”
聽起來平平無奇,或是關心,或是打聽消息。
很快,杭景山意識到自己錯了。
周輝月壓低了嗓音,似乎沒有太大變化,聽起來卻和之前不太一樣。
他說:“但是,我不太好。”
杭景山愣住了。
虞倦一怔,語調裡多了一點自己都不知道的著急:“你怎麼不好了?”
周輝月單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還在敲擊鍵盤,聲音不算太大,但對麵的虞倦也能聽到。
他說:“回來後,周恒要我幫忙,所以在醫院裡乾活。”
虞倦脾氣不好:“周恒怎麼還壓榨你?”
他沒想太多,甚至沒往算法上聯想,畢竟如果周恒這時候就發現了算法的事,也就沒後麵白周兩家狼狽為奸了,單純以為周恒看周輝月好用,所以拉過去壓榨。
周輝月“嗯”了一聲,停下手中的事,直白地說:“想見你。”
幾秒鐘後,虞倦說:“你在哪個醫院,我去找你。”
永遠這麼心軟,永遠這麼好騙。
周輝月笑了一下:“檢查快出來了,醫院離你家有點遠,我去找你。”
杭景山在一旁目瞪口呆。
掛斷電話後,他忍不住說:“兄弟,你……是不是有點……”
真是難以形容,在和周輝月的接觸中,他完全沒感覺出來對方有這樣一麵。
周輝月看了杭景山一眼,飛快地瀏覽文件,反問:“怎麼了?”
就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杭景山心悅誠服,豎起大拇指:“沒什麼,真有你的。”
他總算知道周輝月到底覺得什麼地方不行了。
合著是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和未婚夫虞倦在一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