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虞淮。
周輝月接通電話,他聽到虞淮陰陽怪氣的語調:“朔先生,周輝月,你不想知道自己追的那個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上次和虞倦徹底談崩後,虞淮想了很久。虞倦將戶口遷了出去,和虞家斷了關係,一定是對家裡人,對自己,對母親厭惡不滿到了極點。這樣他和周輝月在一起,反而成為了禍患。
上一次,虞倦因為一點小事不高興,周輝月給他找了很多麻煩。那之後虞倦會再唆使周輝月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嗎?
毋庸置疑。
在日夜難眠的擔驚受怕中,虞淮苦思冥想,打算解決掉這個隱患。做法也不難,虞倦背後的人是周輝月,而維係著他們關係的是那場婚約,幾個月的相處,很容易拆散。
他沒料到的是,在這樣的開場白後,對麵的周輝月說:“我知道。不用任何人告訴。”
看來,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周輝月對待虞倦壓根沒有基本的判斷能力,可能是雪中送炭的影響太大了。
虞淮強行鎮定下來,按照原定的計劃說:“周輝月,我不忍心你被騙,所以把真實的虞倦展示給你看。”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鏈接,還有幾張縮略截圖。
作為原書中有特殊身份的十八線反派,原身在過去留下了少許和周輝月有關的痕跡。
他討厭有這麼一個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因此從小被周圍人嘲笑。又擔心萬一周輝月回來,是一個被賣到山村,在毫無教養的環境中長大的人,而虞家卻不得不依仗這層關係和周家攀親,逼迫自己和對方結婚。
在和狐朋狗友,和虞淮的聊天交談中,原身曾不止一次表達過周輝月死掉最好,一輩子也彆回白城的願望,這樣一個人不配出現在他麵前。
虞淮找了之前的截圖,包括一些彆的資料都整合在一起,上傳到了網站。
周輝月沒有半點興趣,直到瞥到最後一張圖片上顯示的錄像日期。
虞倦沒說過他重生的具體日期,但是從他來紫金山莊的時間,周輝月大致能推測出來。
所以那段錄像會是他的虞倦嗎?
周輝月點進鏈接,播放那段錄像。
是攝像頭視角,入目是一個裝修精美的溫室花房,配了拾音器,有些模糊不清的雜音。
畫麵中央是兩個女人,靠在椅子上的是路水城,另外一個應該是虞家的管家,路水城信任的人。
下一秒,門打開了,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周輝月的目光落在那個人的側臉。
是他的虞倦。
虞倦垂著眼,明明很煩,卻還是三兩言語得到了路水城的信任,以解除婚約為理由準備前往紫金山莊。
周輝月笑了一下,他的指尖碰了一下屏幕裡虞倦的眼睛。
什麼時候都閃閃發光的綠眼睛。
聽到另一邊傳來的聲音,虞淮終於鬆了口氣。
看了就好,就會知道虞倦是怎樣一個人。
所謂的雪中送炭,本來就是一場騙局。
他提心吊膽地等著,怎麼麵對周輝月的怒火,以及為虞家和母親開脫,將責任全都推到虞倦身上,推動周輝月和虞倦恩斷義絕。
視頻漸入尾聲,虞淮的話擠到了喉嚨口,視頻又重頭開始播放,周輝月沒說話,他隻好把話生生咽下去,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虞淮安慰自己,很好,彆有用心的開始比不了解時的詆毀更能摧毀一個人的好感。
看來周輝月氣急攻心,是恨極了虞倦,才會一遍又一遍地重看。
然後,虞淮就這麼等啊等,視頻重複到了第五遍,他忍不住開口:“我上次去找虞倦,他還不思悔改,說隻想要周家的權勢和錢。我作為哥哥,實在看不下去,不想家門不幸,你被他欺騙……”
對麵的聲音戛然而止,周輝月說:“上次不是說了,彆去找虞倦,彆讓他不高興。”
他的語調很平淡,平淡到可怕,就像是那次隔著屏風的見麵,虞淮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他虛張聲勢道:“你真的不在意嗎?虞倦根本沒有真心,他就是一個滿口……”
周輝月打斷他的話:“為什麼要以你卑劣的本性揣測虞倦的品格,太無聊了。”
“在他來到不愚山之前,我和他還不認識。”
周輝月輕描淡寫地否定,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說。
然後漫不經心地說::“至於現在,如果是虞倦想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雙手奉上。”
虞淮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個多麼愚蠢的決定,他根本不可能改變周輝月的想法,破壞兩個人的關係,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無用功。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周輝月,你真的是瘋了!”
周輝月結束了這通電話,其中唯一的價值是有虞倦出現的三分鐘錄像。
他往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
一聲輕響。
周輝月回過頭。
門開了一條不大的縫隙,虞倦沒穿鞋,裸著腳,腦袋抵在門框上,正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瞬,虞倦垂下眼,他才睡醒,嗓音還有點含混不清:“你什麼時候找的虞淮?”
周輝月看著他:“回來後。”
虞倦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不是很忙嗎?複健都沒空,有空找這種人。”
他從周輝月的床上醒來,身邊卻沒有人,循著聲音走出房間,聽到周輝月和虞淮間的對話,根據簡單的幾句話拚湊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此之前,周輝月找過虞淮,可能用的是彆的身份,讓虞淮吃了大虧,所以之後怯懦很多。周輝月出現在宴會上後,虞淮來找自己,希望能得到周輝月的幫助,也是因為之前和周輝月的交集,知道自己對周輝月很重要。
周輝月說:“我知道你不在意他們,虞家和那幾個人。但是你哭了。”
他記得虞倦的眼淚落在自己的掌心,從溫熱變得冰冷,沉重到幾乎令他托不起。
“而且不是承諾過嗎?”
虞倦怔了怔,沒能立刻明白他的話。
周輝月站起身,他不再坐在輪椅上,身形顯得很高大:“你說不會再淋雨了。”
而周輝月說的是,會讓討厭的人遠離虞倦。
虞倦很慢地眨了下眼,他回憶起當時說過的話。
——“基督山伯爵等了十四年。我不會的。”
——“那我等你吧。”
虞倦不是不知世事,他能大致推測出目前的狀況。即使周輝月是重生的人,但這是一場提前十五年的計劃,麵對的是處於鼎盛時期的白家,居心叵測的周恒蘇儷夫妻,他擁有的一切留在了故事的結局,現在還是從頭開始。
車禍是真的,受傷是真的,複健時的每一滴汗水是真的,周輝月擅長忍受痛苦,不代表沒有重新經曆一次。
虞家的事不重要,沒有必要,唯一的意義是讓虞倦討厭的人無暇再來找他麻煩,即使要為此付出更多的時間,精力。
周輝月已經做了,虞倦不會再去阻止,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
因為周輝月的價值取向很明顯,他理智地選擇正確的事。
虞倦代表正確。
虞倦走到周輝月麵前,他點了下頭,認真地說:“嗯,不愚山伯爵沒讓我等十四年。”
又微微抬起下巴,與周輝月對視:“你喜歡我要始終不渝。”
不是詢問,也不是征求意見,而是對周輝月說出自己的要求。告白的時候,他對男朋友的唯一要求是喜歡。
現在不同了。
虞倦的要求變高了。因為他也是這麼喜歡周輝月的。
房間裡沒開燈,一切都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昏暗中,隻有彼此的身形隱約可見。
在緩慢綿長的呼吸聲中,周輝月平靜地開口,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他用這樣的語調對虞倦許下一定會完成的承諾。
“虞倦,我喜歡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