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很小的時候, 霍南笙就知道,做錯事是要受懲罰的,說謊話也要受到懲罰。所以她竭儘全力地當個乖乖女, 從不撒謊,也從不做不該做的事。
但霍以南也告訴過她,原則因人而異。
她可以說謊。
世界上大抵沒有人比他, 更反複無常了。
懲罰來的突然,所用的方式也是她從未經曆過的。人生頭一遭。
以往看霍起陽懲罰教訓霍以南,是馬鞭抽打;霍起陽教訓其餘晚輩,則是讓他們在祭祀的佛堂裡跪幾個小時,對著老祖宗麵壁思過。到了霍以南這輩,他的處罰方式, 沒有先前的老套作風,隻是克扣零花錢這種不痛不癢的行為。
霍家上下都知曉霍以南最疼霍南笙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 他連語氣都不舍得對她強硬分毫,可偏偏此時此刻, 用這種難以啟齒的, 羞恥的懲罰方式。
沒有哪種懲罰, 比這種懲罰更折騰人了。
為了睡覺方便, 她隻穿睡衣,睡衣裡麵, 沒有任何的束縛, 空蕩蕩的。
他手伸進去,像是在摘一朵雲。
柔軟,細膩。
故意地停留在雲尖。
霍南笙察覺到自己在細微的戰栗,她眼睫輕顫,對著手機那頭的李素問扔下一句“我要去吃早飯了, 先掛電話了”後,便匆忙地掛斷了電話。
尾音還帶著倉皇失措,可下一秒,被驚呼聲取代。
霍以南掌心收緊,食指用力,按壓住她。
身體裡升起一種陌生的感覺,她以為她會害怕,其實並沒有,反而,她心裡莫名地有種期待。
霍南笙咬了咬唇,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識收緊,抓著床單。
她儘量的聲線平靜:“哥哥,你彆這樣,好嗎?”
霍以南語氣很淡:“我哪樣?我隻是想知道,我女朋友有沒有心肝的。”
他手心正好貼在她心臟的地方。
霍南笙無端很委屈:“我怎麼就沒有心肝了?”
“說你在陪我,很難嗎?”
“很難。”
換來他輕哂一笑。
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並非是肆無忌憚地撩撥她,而是收回手,將她的衣服規規矩矩地整理好。隨後,他從另一側下床,避開了霍南笙這邊。
這幕場景,像極了一夜溫存後,男人穿上褲子,不負責地離開。霍南笙是被拋下的可憐人。
“哥哥……”她聲音無措,漂浮在空中。
霍以南停下腳步,無奈歎氣:“笙笙,你怕什麼?但凡我說得出口的話,都是對你的承諾,有我在,你怕什麼呢?”
聞言,霍南笙一臉茫然:“可是你媽媽她……”
她喉嚨哽咽了幾秒,之後,稍顯艱難地把剩餘話補充完整,“她現在還是我的母親,霍以南,你是我名義上的哥哥。”她嗓音沒有溫度地嚇笑一聲,“你說我怕什麼?”
怕被冠上亂.倫的名號,怕本來就不喜歡她的李素問,對她投以失望的眼神。
霍南笙對李素問是有頗多不滿,可比起不滿,更多的還是感激。感激李素問心血來潮喜歡上她,將她留在身邊當做女兒養待。霍南笙的吃穿用度,遑論普通人了,就連圈內的名媛大小姐們都萬分欣羨。
“你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嗎?霍以南,你憑什麼可以質問我怕什麼?”
“就憑我看著你長大,我不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但我知道你過得很辛苦,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讓你開心、快樂、自由。”
霍以南是站著,她是坐著,他視線往下拉,即便在爭執,他的神情與語氣仍舊是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不是善於偽裝情緒,而是他不舍得對她動怒。
霍以南看向她的眼神,幽遠凝長,仿佛透過她,落進時光深處。
他語速緩慢,說:“我有時候會在想,如果我沒有大你七歲,而是大你七個月、七天就好了,這樣我能陪你度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和你分享每一個開心瞬間,陪你度過每一個難過時刻。”
“很遺憾,笙笙,我比你大七歲。”霍以南低頭笑了聲,神容淡漠又無奈,“可是大七歲有什麼不好的呢?我沒法在你難過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最起碼,我能預想到你人生道路上會經曆的坎坷,然後逐一幫你排除開來。”
“我這一路走得很艱難,但我從未後悔過這條路。因為我總在想,是不是我成為了霍氏的霍總,成為了霍家的霍先生,我就可以保護好你?如果是那樣的話,不管吃多少苦多少累,我都願意。”
“人生有很多個無能為力的瞬間,南笙,我希望你永遠有可以依靠的對象,我希望我是你的第一選項,我更希望你依靠的人,始終是我。”
霍以南承認自己的貪心,他是商人,深諳談判之道。
在談判席裡,將自己的野心與企圖開誠布公,是將自己置於劣勢的行為。哪怕是十八歲那年毫無準備地被霍老爺子帶去參加商業談判,他也沒有乾過這種蠢事。
可感情不是做生意,情感交易不是籌碼置換。
他不需要藏著掖著,他隻想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她。
告訴她,
——“南笙,我早就做好了和你共度餘生的打算,隻要你點頭答應,你什麼都不用做,世界上所有的難題,都由我解決。”
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覆蓋在她周身一層暖光,她一雙眸子像是玻璃做的,幾近透明。
據說玻璃在本質上是固態液體,因其流動速度十分緩慢,人們常把它當做固體。
此時的霍南笙,大腦運轉的速度也無比的緩慢。霍以南一股腦兒地說了這麼多的話,她一時間無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