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振翅(2 / 2)

狙擊蝴蝶 七寶酥 6298 字 8個月前

“程立雪。”

“謝謝你,程小姐。”

女生喜笑顏開,這一次,發自肺腑。

——

有程立雪帶路,岑矜安心了許多。遠離村子的核心,山路又變得敷衍局促,開車肯定不便,深一腳淺一腳踩壓過糊成一片的草莖爛泥時,岑矜隻能慶幸自己穿的是運動鞋,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這段路。

沿途,岑矜努力無視腳下,讓自己眉目舒展,問程立雪:“他現在住他姑姑家是嗎?”

“對啊,”程立雪對這種路況習以為常,微微偏回頭來:“他遇到什麼事啦?嚴主任對他很重視的,爺爺一走就把他托給他姑姑了,就怕人孩子孤苦伶仃過得不好,住親戚家好歹能照應著點。”

岑矜沉聲:“他現在在哪讀高中。”

“應該是濃溪縣高。”

來時路上似乎在導航裡聽過這個校名,離這兒並不近,岑矜問:“他平時住校嗎?”

“應該不吧,這裡沒多少小孩住校的,家長眼裡住校就是躲在外麵偷懶,還得多花錢,誰家舍得。”

程立雪說的輕描淡寫,岑矜卻不作聲了。

走了約莫七八百米,程立雪總算停下來,她指指小坡上一戶人家,“就那間,李霧姑姑家。”

岑矜舉目,映入眼簾的是間平房,與這個村子大多屋舍一樣,門高窗狹,不規則的石塊壘出牆麵,青瓦之後是濃綠到近黑的高聳霧巒。

兩人穿過一爿蔥蘢的菜園,停在這家門前,木門大敞著,隻隱約聽見交談,卻不見人蹤。

程立雪上前一步,重叩兩下門,“有人嗎——”

很奇妙,看似青澀的女生忽然就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高昂聲腔裡平白生出幾分威懾:“有沒有人呀!”

岑矜注視著她側容,微妙地勾了下唇。

屋內有人回話:“誰啊。”是女人,一口方言。

“我!程立雪,村委辦的——”程立雪也熟稔地用方言應答,說完長呼口氣,回眸看岑矜一眼,無奈道:“他們都這樣。”

岑矜頷首:“嗯。”

屋裡人忙迎了出來,是位身著紅衣的短發中年女人,她身壯麵寬,眉眼口鼻又很小,一笑就擠壓在一起,延伸出縱橫溝壑,看起來不太舒服。

她笑著喚:“小程書記。”一雙眼順勢將程立雪身後的岑矜從頭掃到腳。

岑矜被這樣失禮的打量,卻未展露不適之色,隻靜立著,麵龐皎皎,有股子明月高懸的睥然。

女人莫名覺得來者不善,斂起一些笑:“什麼事啊,進來說,吃晚茶了嘛,小程書記。”

程立雪沒立刻進去,隻問:“你侄子呢,在家嘛?”

女人眉梢吊高,不甚明白:“找他做什麼?”

程立雪讓開身,示意岑矜:“這位女士是從宜市過來的,想看看他。”

女人收聲:“她誰啊。”

“資助他的人呀。”

“啊——?”李姑姑張了張口,竭力使自己口音往普通話靠攏:“就是你啊,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位大善人呢。怎麼突然就過來了,也不提前說聲。”

岑矜沒空閒扯寒暄,隻問:“李霧呢,應該在家吧,”她垂眸,目光自手機上一掠而過:“今天周六。”

女人說:“在家,肯定在家噻,”她回頭喊:“李霧!李霧?有人過來看你了!”

少頃,屋內並無動靜。

女人讓她們進門,跑向隔間著急攬手:“叫你出來呢,起來!彆喂了啊!聽不聽我講話啊。”

她的口氣近乎斥責。

岑矜跟在後頭,停在同一扇門前。

灶台邊的少年也擱下手中瓷碗,偏頭看過來。

他眉心微皺,視線觸及此處的下一秒,濃眉之下本無焦距的大眼睛,變得異常錯愕起來。

岑矜靜靜看著他,少年的麵孔與相片裡的有所重疊,卻也有了區彆,似乎更加銳利了,又或者該說,他的麵貌,已變得與那雙不屈的眼睛更為相匹。

他迅速站起身來,當岑矜以為還要平視他時,她已經在她不受控製上移的目光中暗暗自嘲:

原來,在她、在他們根本不以為意的時間裡,柏木從未停止過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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