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不時應和幾句,李霧全程安靜聆聽。
途經一樓教室時,裡邊學生都跟鵝群似的興致勃勃朝外張望。
下一刻,講台後的老師厲聲嗬斥,他們又齊刷刷縮回脖子。
岑矜注意到他們統一的著裝,壓著聲問:“齊老師,你們這邊校服需要訂製的吧。”
齊思賢說:“對,明天搬好宿舍,你帶李霧去總務處量下尺寸,下禮拜這時候就能拿到。”
岑矜道了聲謝。
齊思賢問:“小岑,你之前在哪讀的高中?”
“附中。”
“你爸沒眼光,”齊思賢哼了聲:“那時怎麼不把你安排到我這來,叔叔也好多照應。”
岑矜微微笑:“主要學校太好,他怕我壓力大。”
“附中競爭壓力就不大了?你們呐……”齊思賢感歎,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說了:“你和你爸都是大好人,一般人做不到這樣,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岑矜熟練地應對:“那也是有您幫忙,不然我們也有心無力。”
齊思賢瞥瞥她身側少年:“李霧學理,我看要不就把他安排到十班去,那個班還不錯……你們準備讓他走讀還是住宿?”
岑矜回:“打算讓他住校。”
“這樣好,”齊思賢認可:“校園氛圍好,在學習上也更專心。”
話落,男人指向一處:“那兒就是學生寢室,條件還不錯。”
岑矜循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幾棟高樓林立,冷灰色調,好似肅穆的兵衛。
岑矜問:“方便進去看看嗎?”
齊思賢頷首:“可以。”
簡單參觀完男寢,岑矜對要給李霧置備的用品大致有數,才放心走出宿舍樓。
接下來是鐘樓,食堂,體育館,科技樓,實驗樓……設施應有儘有,即便隻是粗略一掃,也能叫人感受到校園麵積之廣與教育者的用心良苦。
岑矜好奇:“宜中是不是擴建過,我之前來過,好像沒這麼大。”
齊思賢說:“對,15年的事了,第二年要擴招,還調來不少新老師。”
岑矜略有遺憾:“可惜您現在教高三,李霧要能去你班上就好了。”
“不是沒機會,”齊思賢拍了下李霧肩膀:“好好學,高三前還有一次升班機會,高二下學期期末考年級前三十,高三就可以進實驗班,指不定就來我班上了。”
岑矜含笑瞧了眼李霧:“那他要很努力了。”
李霧不知作何反應,把無聲當應肯。
齊思賢不是沒見過貧困生,但李霧頗合他眼緣。
單看外在,他並不能從這孩子眼底尋見多少光芒,就是那種對未來充盈著渴求與企盼的閃閃熠熠。但他並不頹靡,整個人由內而外地被一種深沉堅忍的氣息所裹挾,這種意誌力也許比單純的欲求更能驅人前行。
李霧有股子他挺喜歡的勁,齊思賢瞧著舒服,不由問:“你數學成績怎麼樣啊。”
該來的還是來了,岑矜暗捏把汗。
李霧頓了下,說:“一般。”
岑矜噎了下,心頭長歎。
下一刻,她又聽見少年聲音:“我很喜歡數學,我會努力學好。”
“好、好!”齊思賢喜笑顏開,“我對你有信心。”
——
與齊老師道彆後,岑矜心情舒暢,連步伐都輕快不少。
這陣子她總憋著股惡氣,五臟六腑都成了擁堵的車道,此刻終於疏通,連空氣都加倍清新。
“我們等會回家吧,吃飯慶祝下,”出了校門,岑矜這般提議:“明天就要搬到學校,時間比較趕,我們先去商場買點東西。”
“好。”李霧極少提出質疑或異議。
雖有虧欠,但當下的他能力有限,能做的也隻有聽話,少給岑矜添堵。
紅燈時,岑矜手點著方向盤,明知故問:“不是就喜歡物理嗎?”
李霧:“……”
他安靜須臾,很正經地解釋:“數學是物理的研究手段和工具,分不開。”
“那之前跟我杠什麼,”岑矜斜他一眼,氣笑不得斥道:“在我麵前還裝起來了。”
李霧雙唇緊閉。
“說話。”
“對不起。”
“要你道歉了?”
“……”女人的脾氣來勢洶洶,李霧攥拳,手心幾要出汗。
車裡安靜了會,岑矜又變得語重心長:“要好好讀書知道嗎?學習機會得來不易。”
“好。”
“數學成績一般就要多下功夫。”
“嗯。”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尤其是大人給你建議的時候。”
“好,下次不這樣了。”他都乖乖應聲。
“這還差不多。”岑矜總算滿意。
車內安靜下來,久違的愉悅將李霧心臟托起,變得輕盈。他轉頭看向窗外,兩旁大廈居高臨下,密集的窗如同鑽石切麵,閃爍著冷硬的光,可他的抵觸與不適卻在淡化。視線裡,一隻叫不出名字的灰色飛鳥穿梭在樓宇間,而後振翅直上,翱翔天際,他覺得它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