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岑矜交回到他手裡,兀自嘀咕:“總要當嘗螃蟹的人的。”
她吩咐:“端去餐桌吧,我一會就過去。”
李霧垂眸看看手機,又看看冒著熱氣的咖啡,確認自己已僥幸過關。
他把手機收回褲兜,回身要走。
岑矜瞟他後背一眼,忙叫住他:“等下。”
李霧貯足,剛要回頭,頸部有了輕微的拉扯。
“彆動。”女人語氣稍急,他忙跟中了石化咒似的僵在那裡。
“帽子反了,”興許是穿得太急,少年的衛衣兜帽還鼓在腦後,他卻全然不知,岑矜伸手給他調整了一下,使其回歸常態,而後不鹹不淡道:“好了。”
她鬆開手,繼續斟自己那杯咖啡。
李霧呆滯片刻,悶頭快步離開原地。她隻是簡單地碰了下他衣帽,他耳朵卻像是要被點著了。
李霧心不在焉品著她親手做的咖啡,有點苦,又很醇。他平生第一次喝到這種東西,格外珍惜地小口抿啜。
沒多久,岑矜端著兩盤自製西式早點過來,怕李霧用不慣刀叉,她特意帶了雙筷子給他。
她落座,斂目切自己跟前剛煎好的吐司片,聲音不徐不疾:“醒了不起來待床上乾什麼呢。”
李霧握筷子的手一停:“……就躺著。”
“什麼都不乾?”她詫然。
“嗯。”
“不如起來看書。”
“嗯。”
岑矜不禁揚唇,每回她問東問西,李霧就自動變成一台沒有感情的人形回答機器,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心裡反抗過百千萬次。
岑矜咳了聲掩飾笑意,咽下小瓣麵包:“昨天幾點睡的?”
“你走後沒多久就睡了。”
“那就好,”她麵色無故愉悅:“沒必要熬到半夜,學習還是要講究勞逸結合的,休息好了才更有精神學習。”
“嗯。”
“咖啡好喝嗎?”她留意到他水線降至一半的咖啡杯。
李霧說:“好喝。”
岑矜也嘗了口,自我點評:“還行。”
她又問:“下午什麼時候晚自習。”
李霧說:“六點半。”
岑矜掂量少頃:“我四點送你回校。”
“好。”
……
吃完早餐,已臨近中午。
日光漫入屋內,將整間房子泡得安謐倦懶。
李霧又回了書房溫書,岑矜則搭著毯子,窩在沙發裡玩手機,還得開著靜音,公放都不敢。家裡多了個學生,她無法肆無忌憚,活動空間恐怕也隻剩一半,最心累的是還得以身作則,不能給人家孩子錯誤示範。
真不可思議,她竟心甘情願做這種犧牲。
好在他隻待到四點。
這麼一想,岑矜又有了點盼頭,等李霧一走,她又能為所欲為回歸本我了。
一點多,岑矜點了份套餐飯送去書房,她甚至都沒有進去,隻在門外遞給李霧,好像探監一般。
誰能想到,這個一年前還住小土窩的小孩,會成為她書房的一日主人。
關上門,岑矜歎了口氣,慢吞吞挪回沙發。
她看了眼時間,枕手躺倒,徐徐歎出口氣。
人不能閒下來,一閒就容易胡思亂想。這個發呆的空隙,岑矜手又不自覺點進公司微信群,開始翻看這兩天吳複說過的每一句話。
都是工作相關,摻雜著一些趣味橫生的調侃。
他總是這樣如魚得水,那時在大學外聯部,僅憑一己之力就拉到過不少讚助,彆人問起他當中竅門,他都笑眯眯說出賣色相,可大家從未見過他談過一段戀愛,戲稱他是一台清心寡欲的中央空調。
岑矜成了唯一例外。
所以當他拉著她向部員們宣布戀情時,大家都很驚訝,噓他藏太深。
可不是嗎,連她自己都沒看出來,原來他這麼喜歡她的嗎?
可為什麼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岑矜可能永遠也找不出答案了。就因為這份感情,她甘當他六年下屬,泯於他光芒之下,她的想法與才華,都是欣然為他賣力的貢品。
好在還有二十來天,她就能徹底擺脫吳複了。哦,她差點忘了,光是離職並不能換來真正的放飛與自由,她還背負著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
思及此,岑矜點進通訊簿,給吳複打電話,企圖快刀斬亂麻。
逃避可恥且無用,隻會把人拖延到心力消沉,鬥誌全失。
岑矜間斷撥出去三次,男人都在占線狀態。
看來他已經將她屏蔽,寂寥與諷刺兜頭淋下,按掉通話,岑矜沒有感情地笑了下,當即點進公司群,劈劈啪啪打字:
@吳複,什麼時候辦離婚手續?連電話都不敢接,還怎麼把我變前妻?
按下發送,岑矜分外解氣地蹬開纏在腿部的毯子。她的姿勢,就像一隻蝴蝶,終於掙脫了冗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