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們偶爾會聊起班裡女生,或彆係美女。
鐘文軒是東北人,口音極逗:“我們社經管院那個叫穀憶彤的學姐老好看了,還跟徐爍一個地方,江南水鄉就是養人。”
徐爍問:“有照片嗎?”
鐘文軒飛速翻看起朋友圈:“有,她今天剛發了自拍,等我,我發宿舍群。”
徐爍點開看了眼,語氣平淡:“就還好吧,我們那滿大街這種。”
鐘文軒驚歎:“我靠,回頭我考研就往你們那整。”
鐘文軒又去李霧那求認同:“李霧你看了嗎?”
岑矜在忙工作,李霧無事可乾,專注於一個解謎類手遊:“還沒。”
“你看啊。”鐘文軒不滿:“我選了最漂亮的一張。”
徐爍說:“李霧怎麼可能覺得好看,她還沒李霧姐姐好看。”
李霧手指一頓,又聽另一個室友溫暉問:“李霧姐姐長什麼樣啊,光聽徐爍說過,都怪我報道那天來太晚了,錯過了看到美女姐姐的機會。”
徐爍回憶著:“怎麼說呢,過目難忘,是我喜歡的那種看起來很有感覺的禦姐。”
鐘文軒說:“我怎麼不覺著,光記著她腿瘸了。”
“她隻是腿傷了好吧,”徐爍問:“李霧,你姐腿已經好了吧。”
溫暉快好奇死了:“李霧你那有你姐照片嗎?”
李霧直接關閉手遊界麵,在黑暗中靜默片刻,開口道:“她不是我姐。”
徐爍訝然:“那她是你誰啊?”
李霧說:“我高中那會的資助人。”
寢室裡籲歎四起。徐爍一下子變成一本問題大全:“那你們關係很好啊,她不能走路還送你來報道。她是本地人嗎?家裡是不是很有錢?結婚了沒有啊?”
“關你事嗎。”李霧肅聲吐出四個字,好像在空氣裡紮下一根冰錐。
自打兩人同進同出稱兄道弟,李霧可是第一次對自己這麼凶殘,徐爍不禁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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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工後,岑矜忙得團團轉,她身居要職,重新接回項目時基本都是些“疑難雜症”,就等著她回來一一解決。
每天微信裡的男大學生“日程簡章”成了她忙碌日子裡為數不多的快樂,像一間手機屏幕大小的象牙塔,她可以借機躋身進去,重溫學生時代的小確幸。
有時李霧還會發些照片給自己,比如食堂的新菜,一片紅紫漸變色的傍晚的天空,還有他在社團橋牌比賽裡奪魁的小獎牌。
被可愛到之餘,岑矜也有些苦惱,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等價的分享回饋,這陣子的疲累已磋磨掉她所剩不多的浪漫細胞。她隻能信口誇獎幾句,以免小男孩期待落空。
秋去冬來,連續一個多月的車軲轆轉,岑矜的工作量才漸趨穩定,找回之前的條理與節奏。
得空時,她去商場買了台自己同款的筆記本電腦,打算在李霧十九歲生日當天送給他。
這天開會,李霧又一聲不響彈來個語音,岑矜瞄一眼屏幕,立馬給斷了。
她想了想,告知原委:有事。
那邊再無動靜。
岑矜垂眼等了會,將手機倒扣回一旁,而後雙手交叉撐起下巴,繼續看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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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前夕,宜市遇到了這幾年最大的降雪天氣,天地渾然一色,雪花如鵝毛般翻卷了整日,直至傍晚,才有所止歇。
樓宇街巷披銀裹素,路上車輛均小心移動著。
饒是天寒地凍,路況惡劣,李霧也不厭其煩地換乘了幾路地鐵往回趕。
他想給岑矜一個驚喜,就沒有提前告知,想到她公司樓下再給她打電話。
到市中心時,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被城中燈火映透,好像飄搖的星粒。
李霧從地鐵站出來,雙手抄兜往久力大廈方向走,一想到待會就能見到岑矜,他笑意就止不住,不間斷地嗬出白霧。
快過人行道時,紅燈驟亮。
他跟著人流停下,從灰色大衣兜裡抽出手機,打開微信看置頂,盯著看,思考什麼時候告訴她合適。
想了想,又放回去,摩挲著另一隻衣袋裡的小巧禮盒,而後重新揚起臉,視線漫不經心越過人群,望向馬路對麵。
下一刻,他漆黑的眸子聚起光來。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馬路對麵,在等同一個紅燈。
隻是她並未直視前方,微側著頭,與身畔一個男人談笑風生,男人西裝革履,高她半頭,斂眼看著她,同樣在笑。他們距離很近,一會,他忽然抬手,在她鬢邊逗留兩秒,才垂回原處,她詫異一下,摸了摸同一個地方,又指他西服前襟。男人聞言,笑容更深了,去撣自己胸前。
李霧猜,他可能為她摘下了一片雪花。
天地間,雪似乎靜止了。
交通指示燈上的綠色小人,開始連貫地交替雙腿。
兩邊人流往路中央攢動,聚湧。唯獨一個人紋絲不動。
李霧下頜酸僵,眼眶急劇漲紅,他的雙腿被大地吸附,完全無法邁足。他就停在那裡,注視著他們倆往這兒走,他們根本不看路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
這一秒鐘,他意識到了,在岑矜的選擇題裡,他是個屁的a,他連d都不夠格,根本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就在女人正要回眸的一瞬,哐一下,腦中如撞鐘,李霧似從噩夢中拔身,知覺複蘇,轉頭快步離開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