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封父親的手寫信,還有一本相集。信的內容平實且平淡,除去開頭對她的歉意,下麵則描寫了相冊裡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
岑想終於知道了他們婚禮的細節,也終於知道了他們愛情的細節。
他們生前很少與她詳說戀愛經曆,隻說是爸爸追媽媽的,說媽媽是爸爸的恩人。他們恩愛得無緣無故,又理所當然,好像命定的一般。
中學的時候,老師曾布置過一道作文題,叫“你所認為的世界上最好的愛”。
班裡很多同學寫了父母對自己的愛,岑想卻沒有,她寫了父母之間的愛。後來這篇作文因出發獨特,情真意切,被當做範文貼在了教室後牆上。
她翻看著相冊,淚流滿麵地想,如果在那之前就可以知道這些,那她那篇作文一定可以寫得更好。
但寫得再好,也好不過父親這封遺書了。
不,用遺書來形容它並不貼切,它更像是一部溫情的影片,一首美麗的詩歌。
原來,父親曾是母親資助的貧困生,那樣如鬆如竹,氣質卓絕的他居然也曾瘦弱無靠,深陷泥沼。
原來,他們的婚禮也是隻有兩個人,在一個人少的小小島嶼上待了近半個月,沙灘如金毯,海水像藍寶石,到了晚上,他們會在密密星空下接吻,相擁著倒進浪潮裡翻滾,笑鬨。自拍合照很潦草,他們自備白紗與禮服,在風裡搞怪地做表情,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岑想第一次見到這麼隨性卻又美妙的婚紗照。
原來,她的誕生是母親的主意,父親起先頗有異詞,擔憂會影響她身體,後來母親同他好商好量,並同意孩子跟自己姓,父親才改口答應。
整個孕期,母親並不舒適,前期孕反嚴重,後期又先兆早產,父親無微不至照看的同時,經常懊悔到偷抹眼淚,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氣恨不已。
好在生產那天還算順利,之後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父親才慢慢與自己和解,接受了她,他們之間的第三人。
原來,她之所以會叫岑想,是因為生性浪漫的母親早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李想。但後來情況有變,她隨了母姓,母親隻好在小名上做文章,起了個與父親同音的“鯉”字。
……
他們這一生都在為對方著想,卻都認為做的不夠。
信的末尾,父親字跡工整,口吻卻格外輕鬆:
“你猜你媽媽走之前跟我說了什麼,她問我還記不記得我們領證前一年的戲言。
我說:我怎麼會不記得。
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噘嘴:我本來想大大方方地走,可我一想到要離開你,要一個人走,要在另一個地方獨自生活不知道多少年,我就受不了,所以我還是自私點,想要你陪著,小男孩兒,你願意嗎?
我怎麼可能不願意?怎麼能夠讓她獨自遠行?怎麼會隻是戲言?
即使她不說這些,我也會風一樣追過去,趕到她身邊。
鯉鯉,這是我們的約定,我必須履行諾言。
你媽媽還在等我,我要繼續去當她的小男孩兒了。
原諒我也一樣自私,再見,我的女兒,我和媽媽永遠愛你。”
他的落款並非父親。
而是“李霧。”
他自己。
怎麼會有這樣自私的父母。
岑想闔上相冊,疊好信封。她這一生恐怕都無法徹底領悟,但她確信,能夠成為他們的後代,能親曆這世間最好的愛,哪怕僅為觀眾,已是今生至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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