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路追蹤著白桁,奚陵第不知多少次盤算起要不要殺了這個人的問題。
不同的是,之前想殺是為了滅口,現在則是因為煩人。
一直跟著他很煩人,每一次跟這人對上,那種隱隱的,情緒不受控製的感覺更加煩人。
他將這一切歸咎於這人太沒有邊界感。
可這樣的念頭剛一升騰起,奚陵就又第不知道多少次壓住了殺意。
殺人是不對的。
奚陵在心中默念。
洞外寒風刮過,凍得人一陣哆嗦,奚陵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對自己的身體卻並不太在乎。
早在來泠霜鎮路上,他就已經病過兩輪了,雪山比外麵還要冷上許多,就他這個千瘡百孔的身體,不病一場才是怪事。
左右暫時也死不了,治不治的,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他清楚自己的情況,其餘幾人卻未必了解,安昆和飛虎看著奚陵的模樣,仿佛又看到了前兩日他被飛虎推倒時的場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這可急壞了二人,他們驟然想起,今早去醫館原本就是推了人家才特意帶過去看病,沒想到飛虎和白桁都醫了一遍,獨獨最需要大夫的奚陵被遺漏了過去。
“你還好嗎?來,喝點熱水。”
將燒好的水遞了過去,安昆有些擔憂地看著奚陵。
——水是用雪煮開的,不太乾淨,但此刻除了這個,也沒有其他水源。
好在奚陵並不嫌棄,順從地端了過來,小口小口飲用著,驅散身體的寒意。
“說起來,你的家人呢?就你這身體,他們是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來的?”看著他喝水都艱難的樣子,安昆歎息一聲,不解地問道。
倒也不是他八卦,奚陵這樣的身體,卻還能一直保持著不諳世事的模樣,一看就是一直有人照顧。
這樣的家庭怎麼會允許他一個人跑來泠霜縣這種地方?安昆實在是不解。
“唔……”奚陵遲鈍地眨了眨眼。
他本來說話就不快,似乎每說出一個字,都需要一番認真的思索。可思考本身對正在發熱的他來說又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於是短短一句話,奚陵頓了半天才說完。
“不知道。他們……他不要我了。”
安昆詫異地回過了頭。
他看上去沒什麼表情,又或者所有的情緒在被遺棄的那一刻就已經耗空了,於是隻剩下了平靜。
可有那麼一瞬間,安昆分明看見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轉瞬即逝,很快便無影無蹤。
沉著臉從於錦那裡拿完藥返回來的白桁聽到了這句話,腳步一頓,在原地滯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飛虎發現了一聲不吭站在陰影處的他,嚇得差點原地起飛,白桁才重新抬起了腳步,神色如常地將藥丸遞了過去。
奚陵看著眼前熟悉的藥瓶,抗拒到臉都皺了起來。
他真的,非常非常討厭吃藥。
原本以為跑出了玄裕宗,就能擺脫天天吃藥的命運,沒想到到了這裡,還是躲不開這個東西。
見狀,白桁挑了挑眉,又從兜裡摸出來一包蜜餞。
這次的蜜餞是白桃的,他熟練地將藥丸塞了進去,然後很自然地又將蜜餞塞到了奚陵的嘴裡。
奚陵明顯感覺到,有一根手指在他舌頭上摸了一把。
那一瞬間奚陵是想將東西吐掉的,可嘗到嘴裡蔓延開來的白桃的清香,奚陵又有些舍不得。
——白桃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等吃完就弄死他。
一邊嚼著嘴裡的東西,奚陵一邊麵無表情地想。
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又又又一次臨近,白桁不知死活地一屁股擠走了飛虎,在對方的怒火中燒中坐到了奚陵旁邊。
“還吃嗎?”他淡定地擦了擦手,將裝著白桃蜜餞的牛皮紙袋遞到了奚陵的麵前。
奚陵沉默了一會,還是將東西接了過來,決定延長一下此人的死期。
白桁感覺不到似的,蜷著一條腿靜悄悄看他吃東西,直到奚陵吃到最後一口,他才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之前和於錦說你要死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