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人丁稀少,少到全部同門外加童子雜役,數量都比不上宗門內的山頭。
但那裡從不顯荒涼,每一次回去,都熱熱鬨鬨的,讓人舍不得走。
玄裕宗很好,門人無數,門風也還算端正,還有許多他曾經的故人。
但這些人裡,除了已被逐出師門的華珩,卻沒有一個當年的玄陽門之人。
這是一個全新的宗門。
這不是他的家。
“等等。”
走到門口的時候,裘翎忽然開口,“你之前不是說要吃什麼餅和湯的?明天晚上,山門處開辦宴席,你記得過去。”
奚陵一頓。
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
不遠處有劍光閃過,華珩自劍上走下,第一眼就看到了奚陵。
但他沒敢叫住奚陵,奚陵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兩個人擦肩而過,像是從不認識。
玄裕宗山門,外人不可隨意進出,奚陵看在白桁之前給他的糕點的份上,決定問問對方,明天要不要一起。
但等他問出口後,卻發現白桁的目光正落在餘順的身上。
從裘翎出現開始,他好像就一直有意無意打量著奚陵的這個小廝,一張側臉棱角分明,隱約間帶著思索。
奚陵的話將白桁從思考中拉了回來,立刻點頭道:“去、當然去。”
說著,他又很有些欣慰地笑了:“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我還以為又得我自己想辦法混進去呢。”
他語氣熟絡,甚至還透了幾分親昵,餘順還是第一次見奚陵身邊有這樣近乎朋友般的存在,忍不住看了二人一眼又一眼。
接下來的一天半時間,奚陵將玄裕宗周遭走了個遍。
他是一次沒都有找過白桁的,但這個人就好像在他身上放了追蹤符一般,總能在各種意想不到的時間,意想不到地出現。
奚陵已經習慣了,卻還是納悶地將自己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也沒找到任何類似追蹤符的痕跡。
麵對他茫然的大眼睛,白桁隻解釋說:“猜的。”
最終,奚陵放棄掙紮,在白桁的陪伴之下,一條一條劃掉了自己小半頁的遺願清單。
很快,時間來到了第二天晚上。
山門後大得能裝下一座大山的空地之上,弟子的歡呼聲直衝雲霄。
托奚陵的福,這天晚上,以修行任務繁重聞名五州的玄裕宗弟子們迎來了他們一個月以來的第一次休沐。
他們其實不知道為什麼要突然舉辦宴席,猜測的聲音從前兩日開始就從未停止,本以為到了宴會之上,便會得到解答
,
然而並沒有。
這好像隻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聚眾吃飯,
沒有開辦宴會時必有的比武助興,沒有例行的掌門講話等無用形式,每個人的狀態都放鬆極了,道路兩旁擺滿了盛放菜肴的案幾。
可是普通的吃個飯,會隻有梅花酥酪餅和冰蓮甘草湯嗎?
普通的吃個飯,能請得動從不出山的尊勝老祖嗎?
還有孫長老、徐長老、汪長老……
弟子們敢發誓,就是仙盟大會,玄裕宗的大能們也沒到過如此整齊。
“我們以前也經常會這樣聚在一起。”
奚陵倚靠在護欄邊,咬了一口酥脆的酪餅,帶著些懷念地同白桁碎碎念。
“那天我和小師兄離開時,大家也約好了,等回來以後再聚一聚。”
小師兄說,要給他們帶雪山特色的甘草湯,四師姐回,要給幾人做最拿手的酥酪餅。
可誰能想到呢,等回來以後,他們就再也聚不齊了。
其實後來,眾人也一直都想彌補這個遺憾。
但一開始是奚陵受打擊太大,眾人根本不敢在他麵前提有關傅軒軼的任何話題。
好容易奚陵給傅軒軼報了仇,師兄弟幾個又因為太過忙碌,陰差陽錯的,總也湊不到一起。
再然後,二師兄俞溫也去世了。
自此,無人再提及此事。
奚陵抬眼,看著,遠處的天空。
今天是個陰天,天上沒有星星。
烏雲籠罩了那裡,瞧這模樣,約莫是要下雨。
“你還好嗎?”身後,白桁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沒事。”
餅有點乾,奚陵又喝了一口湯。
喝完,他垂眸,聲音有點嗡:“這個湯沒你做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