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上天是偏愛婁玉宸還是報應婁玉宸,他所在的位置非常幸運,離奚陵很近很近。
低垂的睫毛落下一道疲倦的陰影,靈台碎裂的那一刻,婁玉宸清晰地看到,奚陵那雙漂亮的眼睛從專注到空洞,一點一點失去光澤。
見狀,他哪裡還有猶豫,當即五指成爪,直直抓向了奚陵!
有一抹紅光亮起,卻是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了清晨。
深藍色的天幕之下,霞光透過雲層,傾瀉著照向了人群。清瘦羸弱的身影靠坐在人群的中心,眉目沉靜,帶著疲憊。
他臉很白,不是那種自然的膚色,而是被病態完全侵占的慘白,日出的曦光籠罩在他四周,朦朦朧朧,有種幽靜而又神秘的美感。
隻是這樣的美感中,卻透著幾分濃鬱的、不祥的氣息。
婁玉宸的實力還是相當不錯的,魔氣縱橫間,光是餘波便讓附近的修士臉上露出了痛苦,他速度極快,頃刻略至了奚陵麵前。
白桁是第一個看見這一幕的,當即臉色一變,直直衝了過來。可他實力本就大不如前,此刻受了傷,離得還十分遙遠,縱使拚儘全力,仍然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婁玉宸對奚陵下手。
同樣的情況也在華珩幾人身上發生。
這大概是足以載入廬平城史冊的時刻,好幾位單拎出去都能震懾一方的存在,此刻全都臉色大變,翻騰的怒氣無法控製地化作實質的威壓,無差彆籠罩了這片樹林。
就是可憐了林中若乾的無辜修士,先是被婁玉宸的魔氣摧殘得體無完膚,好不容易逃出了波及的範圍,幾人威壓一出,修為低一點的又直接趴在了地上,一個個被折騰得齜牙咧嘴。
下巴微微抬起,那是一個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表情,但是婁玉宸卻是不知,當年有一個同樣自大的仙尊,也曾在奚陵靈台剛碎時靠近,然後,他被直接割了喉,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婁玉宸的實力比從前那個仙尊強點,丹田還沒完全複原的奚陵比當初弱點,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一隻清瘦的手輕飄飄探出,看似綿軟無力,卻輕而易舉地就將那隻魔氣繚繞的手牢牢截在了半空,無論如何用力,依然無法寸進。
婁玉宸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抓住他手腕的指節冷得驚心,婁玉宸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奚陵還能有還手之力,就先被腕間那極致的嚴寒所震撼,臉上的痛苦無法壓抑地顯現出來。
還算炎熱的天氣裡,自手腕為中心,婁玉宸的手臂竟轉瞬間結出了霜冰,他想抵禦,但收效甚微,想要撤退,奚陵的手卻宛如鐵掌,怎麼也掙脫不了。
倒也是個果斷的,見勢不妙,婁玉宸並沒有太多遲疑,竟直接選擇了砍斷胳膊。
鮮血衝天而起,濺到了奚陵臉頰的位置,驟然失去的重心讓他有些踉蹌地退了退,好在身後便是大樹,很快穩住了身體。
隻是有一點不太舒服,婁玉宸的血沾上了他的眼睛。
透過其間,
天空也鮮紅起來。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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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暗算、碎裂靈台、送菜的小嘍囉、血紅的世界。
一切仿佛曆史的重現,就連突如其來很想抱一抱大師兄的心情,都和當年高度重合在了一起。
斷完手的婁玉宸痛苦萬分,卻完全不敢耽擱,捂著血淋淋的肩膀,拚儘全力往外逃命。
但他跑不了。
二人糾纏的這段時間,其餘幾人已經紛紛趕了過來,他們打得貌似還挺激烈,魔氣激蕩,靈力縱橫,連奚陵這個半死不活的,都能感受到其間凶狠。
然而,奚陵已經看不清,也聽不清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連此刻是今夕何夕都想不明白,隻隱隱記得,他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
他要去洞天,進去……找大師兄的轉世。
要搶陰陽鏡,陰陽鏡裡……有大師兄的身影。
還有……
還有什麼?
眼神越來越渙散,奚陵倚靠在樹乾,指節抓握成拳。
根據百年前的經驗,靈台碎裂後,他還有約莫半盞茶的時間,能保持一星半點的清醒。
可半盞茶實在太短太短,神智更是宛如潮水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陰陽鏡、大師兄、最後一戰、大師兄、天魔、大師兄……
大師兄拒絕他、大師兄吻了他、大師兄受了傷、大師兄輪回轉世……
一片混亂的思緒裡,唯有大師兄三個字始終清晰。
但這似乎也沒多大用處,僅僅一個吐息過後,他就已經隻知道大師兄,卻連大師兄叫什麼,長啥樣,甚至死沒死,都怎麼也分不清楚。
他已經在開始陷入癲狂的邊緣。
就在這時,一道遙遙的“小陵”,讓奚陵渙散的眼又艱難地凝聚了一點。
好幾人都跑去追殺婁玉宸,唯有裘翊餘順以及白桁反其道行之,直直跑向了奚陵。
前兩人是因為戰鬥力低,去了也沒什麼作用,不如來看看奚陵的情況。
他們並不知道那個陣法有什麼效果,因而看到奚陵好手好腳出來,便以為沒什麼大礙,還大大地鬆了口氣。
可他們不知,和奚陵一起陷入陣法、看完了過去全貌的白桁又哪裡能不清楚其中凶險?
腳下仿佛生了風,高大的身影疾速移動。
他看上去很狼狽,不是衣著上的,而是慌亂奔跑的動作、亂成一團的表情。
焦躁急切、憤恨擔心……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白桁的臉上居然現出了猙獰。
他很少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刻,連當年最後一戰他都能從容不迫,淡定赴死,卻在此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罩住,一路甚至連路人都看不到,前前後後撞了好幾個,半數人怒目而視,卻在觸及他可怕臉色時又都紛紛散去。
餘順和裘翊也被這樣的情緒所感染,尤其知道得相對多一些的裘翊,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一下子凝重起來。
白桁無暇顧及他們。
快一點、再快一點。
明明是一段不算長的路,明明他也沒花上多少時間。
可白桁卻莫名有一種,他再不快,就要永久失去些什麼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