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
絞儘腦汁思索,奚陵呢喃,極致的頭痛再次將他席卷。
他不得不捂住了腦袋,好半晌,一個名字才艱難地吐了出來:“白桁……”
“唔……”
好像哪裡不對,又找不出問題在哪,奚陵有些著急,連霜歿都扔到了一邊。
“行了行了。”
看到他臉上的痛苦,仇震毫不猶豫打斷,末了,又有些疑惑:“白桁……怎麼聽著是個男的?”
“瞧你這樣,我還以為是你喜歡的女修。”
也就是隨口這麼一嘀咕,不料奚陵竟然垂下了頭。
“我喜歡他的。”
小聲開口,奚陵撿起霜歿,悄悄握緊了刀柄。
他臉上沾了不少血跡,但即便如此,依舊能明顯看見血跡下泛起的紅暈。
這一幕給了曾將奚陵視作終生勁敵的仇震極大衝擊。
怔愣過後,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屁都不記得了,還記得自己喜歡他。
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清蕪仙尊居然這麼傻。
“走。”沉默片刻,他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帶你去找最後一個。”
奚陵呆了呆,跟上。
啊對。
他還在尋仇。
晃了晃一團漿糊的腦袋,奚陵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
殺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嚴陣以待的修士比想象中多了不少。
鮮血衝天,傾儘了半個仙盟之力守護,依舊阻止不了那位作惡多端的仙尊的死去。
而奚陵竟然還有餘力做到隻殺一人,其餘全都留上一命。
愛憎分明,卻更讓人震驚。
這究竟是怎樣恐怖的實力?
就連曾經和奚陵交手過無數次的仇震,此時此刻也咂舌不已。
他這才明白,原來當年和奚陵作戰,對方連一半的實力都沒用出來。
仇震尚且如此,其餘人更不用說。
他們看著奚陵,有一刻竟產生了一種,這根本不是個人的感覺。
人怎麼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即便是魔物,也得是天魔還差不多!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想法其實沒有錯。
半魔不算是完全的人,奚陵的實力,拚上所有手段的情況下,也的確可以和天魔爭爭高低。
當年最後一戰時,由於戰況過於慘烈,直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其間細節。
因而也就並不知曉,當年白修亦曾憑一己之力,拉了兩個天魔同歸於儘。
而奚陵雖然修為上比白修亦低上一點,但屬於魔的那一部分,卻使得真正實戰起來,他和白修亦其實勢均力敵。
不過,即便如此,他現下也已是強弩之末。
造成他如此狼狽的原因,除了仙盟的確有些人才以外,還有一部分,是不遠處的昊焱老祖。
又是那個符文。
捂著胸口,即使這一次已經有所防備,奚陵依舊被那股奇怪的力量所傷,連站直身體都十分勉強。
人殺完了,仇報完了,以目前形式來看,他應該撤了。
不僅仇震這樣想,昊焱老祖也是一樣。
不過這一回,他沒有了追的打算。
——昊焱已經看出來,奚陵活不長了。
這種情況下,即使抓回來也沒什麼用處,不如讓他早早離開,彆在仙盟弄得人心惶惶。
抓他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負手而立,昊焱麵露遺憾。
這具最完美的軀體,終究還是無法屬於他們。
想到這裡,他還稍稍歎了口氣。
直到現在,昊焱都還沒意識到危險。
這樣的自信不僅僅源於久居高位太久,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也源於奚陵。
——哪怕是百年以前,奚陵其實也從未在人前暴露過完整的實力。
已經往外逃了一半,誰也沒有想到,奚陵會突然折身。
巨大的九環刀飛擲而出,其上,白光與黑霧同時翻湧,勢如破竹!
仙魔體這個概念,不少人有過耳聞,但真正見其出手,都是破天遭頭一回。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強到很多人隻來得及心顫。
而且,太快了。
快到昊焱老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多年積累的眾多保命手段,也根本沒能使出。
倒是也有一些符文類的東西感應到危機自動生效,可惜,麵對奚陵竭儘全力的一擊,它們幾乎是剛剛亮起,就瞬間化成了灰燼。
巨刀比起長劍的好處,大概就是劈人時格外狠厲,視覺效果更加血腥。
看見了自己的半截身體後,昊焱老祖一片空白的腦子反而閃過了很多想法。
他想,他們三度
對奚陵下手,但其實,要麼偷襲,要麼暗算,從來沒有直麵對戰。
又想,他明明都知道奚陵是半魔,怎麼就沒有注意到,他從未動用過魔氣這件事情,還敢如此掉以輕心。
而最後的想法是,他大概是第一個,在無數人麵前,被劈成兩半的老祖。
人群有一瞬間的安靜。
好一會,才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大喊:“彆讓他跑了!”
一片混亂,力竭的奚陵差點被一道飛劍刺穿。
不過關鍵時刻,一個陌生的修士暗中幫他擋了一下。
——也或許並不陌生,隻是奚陵已經不記得了。
隨後,又有這樣一個人出現。
須臾,再一個。
他們都如仇震一樣,都有自己的生活,因而並不敢暴露自己,隻是私下幫他。
但當這樣的人足夠多以後,仍舊是一股無法忽視的力量。
繼百年前赫赫戰功,奚陵又給整個五州留下了一個傳奇。
短短三天,一名老祖,八名仙尊。
從東州到中州,他在萬軍叢中殺進殺出,又當著無數人的麵,眾目睽睽下逃脫。
得知這個消息,白桁一口氣鬆了一半,但是另一半,卻始終沒敢鬆開。
馬不停蹄,白桁開始尋人。
然而,始終沒什麼進展。
一遝厚厚的傳訊符擺在桌前,白桁垂著眼,從頭到尾翻看,許久,沉默靠在了椅間。
這裡,全都是疑似奚陵的消息。
而這已經是他第不知多少次翻閱。
明明第一次看,就知道都是認錯了的假消息,卻還是忍不住重看了一遍又一遍,總想著會不會有遺漏的地方。
但是沒有。
仿佛人間蒸發,白桁怎麼也找不到奚陵。
此外,還有一枚鑰匙。
看到鑰匙的時候,白桁直接氣笑了。
那是奚陵留給“白桁”的遺產。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的,白桁猜測,應該是在他去大淵的那幾天,偷偷乾的這些事情。
還挺多,滿滿當當的,放到外界,少說得是一場血雨腥風。
簡直不知道是該開心奚陵即使失憶,對他也依舊這麼特殊,還是該氣憤於奚陵原來一直在偷偷規劃自己的死亡。
他不知道,但收到鑰匙的那天,白桁在奚陵的寶庫裡,發了一整天的呆。
發完還笑,這明明是奚陵喜歡做的事情。
隻是,笑得實在太難看了一點。
眼下不知何時起了青黑,身材高大的男人窩在大堆法器堆成的角落裡,沒有半點往日的風采。
事情的轉折,是在奚陵報完仇的第六天。
徐雁竹火急火燎趕來,臉上帶著焦急。
白桁猛然抬起了眸:“小陵有消息了?”
太長時間米水未進,白桁的聲音嘶啞至極,難聽到和祁夙夜有得一拚。
“沒有。”
“但是、但是……”徐雁竹搖著頭,滿臉的欲言又止。
“大師兄,你的墳被人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