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樣的奚陵,有那麼一瞬,白桁幾乎以為自己也要死了。
直到他看見奚陵隱約還有些起伏的胸脯。
“……”
被人一把掀飛出去的時候,奚陵都還是懵的。
到地府了嗎?
有些疑惑,有些迷離,奚陵被方才大力的拉扯弄得有些頭暈,懵懵懂懂睜開眼,先對上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沒來得及感慨地府的人長得還挺好看,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先將奚陵震得一呆。
“你就這麼想死嗎?!”
怒不可遏的聲音憤恨到了極致,光聽語氣,似乎恨不能將手上的人剁碎撕裂,連皮帶肉一起下咽。
很少有人敢這麼跟奚陵說話,正常情況下,他應該給對方一刀。
但奚陵沒有。
他好像有些被嚇到了,遲鈍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吐了真言:“地獄裡有個人,我要去找他。”
奚陵呢喃著,有些想問對方有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卻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的臉上。
一滴,兩滴。
剔透的水珠自臉頰滑落,仿若斷線珍珠,一路滾到了頸側。
濕潤、滾燙,滴滴沉重,每一滴的下落,都讓奚陵猛然一抖。
奚陵的神智終於有些回籠。
如果說之前他是有些被嚇到,那麼此時此刻,奚陵是真真切切受了驚嚇。
山還是那座山,墳還是那座墳,眼前是白修亦也是白桁,而他……
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死。
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奚陵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慌亂,一片空白的腦子完全消化不過來目前的場景,他隻知道——
白桁在難過。
從來含笑的臉上,大滴的淚水如此刺眼。
當即想要起身,但肩上的力道將他死死按在了碑上,無論如何動彈不能,想轉頭向場外求助,左右的視線又都被白桁擋住。
最終,他隻能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觸碰白桁眼角的動作近乎惶恐:“不、不哭……”
隻會摸刀的手擦淚如此笨拙,奚陵亂七八糟地給他抹著,肉眼可見的手足無措。
直到一股大力強勢地將他擁進了懷裡。
持續了十幾日的緊繃,日日不敢合眼的害怕。
焦躁、絕望、擔心、恐慌……各種情緒交集,通通彙進了這個擁抱裡。
兩顆同樣活躍的心臟急速跳動,沉悶的、雜亂的,卻同時也是鮮活的,充滿生氣的。
粗重的呼吸也遮蓋不住彼此心跳的聲音,奚陵感受到了白桁的顫抖,胸腔因為被擁得過度用力而有些喘不上氣。
但奚陵還是鬆了一口氣。
有反應就好。
有反應,總比剛才一聲不吭的落淚強。
悄悄移了下手,奚陵想要拍一拍白桁緊繃的後背。
這時,一個聲音卻驀地響起:“你完了……”
低沉,沙啞,咬牙切齒,怒意未消的聲音中,影影綽綽的,還有些殘留的哽咽。
奚陵手一頓。
“你完了奚陵!”
連不祥的預感都還沒來得及升起,奚陵就隻覺天旋地轉,方才被白桁撅出來的畫麵再一次上演,不過這回,白桁是一把將他翻過來掛到了墓碑上,抄起地上一根樹枝,半點不含糊地抽上了他的後臀!
想躲沒能躲過,白桁摁他的手連青筋都在用力,奚陵被抽得抖了又抖,直到徐雁竹過來解救,才好不容易將暴怒的白桁喚回了神。
“大師兄!大師兄你冷靜一點,小陵身體不好的!”
聞言,白桁終於停了下來,這才注意到,奚陵雖然活了,卻依舊還是那個病病歪歪的模樣,並沒有比之前好上多少。
他深吸一口氣,又重新將奚陵抱了回去。
這一次的動作輕柔多了,奚陵大睜著眼睛看他,眼角因為剛剛白桁的失控而有些微紅。
他倒是沒介意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乖順的一言不發,手指還偷偷抓住了白桁的衣角,一副任由白桁發落的模樣。
白桁一瞬不瞬地看著奚陵。
從頭到腳,從指甲到發梢。白桁像是要把他刻進腦子裡,一點一點,看得異常仔細。
少頃,他撫上了奚陵發紅的眼角。
“疼不疼?”
白桁語調很慢,換來一個猶猶豫豫的搖頭。
白桁於是冷哼了一聲,將奚陵複又摟回了懷裡。
和剛才的那個懷抱不同,這個懷抱明顯溫柔許多,二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靜靜相擁。
不過多日的負麵情緒,即使是這樣的溫存,也依舊不能完全散去,許久,白桁開口道:“我還沒消氣。”
他語氣硬邦邦的,換來奚陵默默將他擁緊。
奚陵小聲問他怎樣才能消氣。
聞言,白桁卻微微側了臉。
陽光正好,暖烘烘照在人身上,漾出一圈金光。奚陵在陽光中,看到了白桁繃緊的下頜。
他說:“你親我一下。”
突然到突兀的要求,奚陵頓時愣住。
但他沒愣多久,因為話音剛落,一旁,徐雁竹倒吸了一口涼氣。
二人雙雙後望,卻見徐雁竹尷尬地看著他倆。
而在她身後,一麵碩大的水鏡中,同時出現了祁旌祁夙夜餘順等數道身影。
數目相對,鴉雀無聲。
唯有慢了一步的梅文朔匆匆趕來,聲音異常明顯。
“什麼什麼?!白修亦哭了?!讓我看一眼!快讓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