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寧舒月身上, 現在顧林是寧舒月的男朋友,現在卻來找薑晚了。
這怎麼看到不對勁,不過不是看薑晚, 而是看顧林和寧舒月不對勁。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的薑晚自帶一股鎮定自若的氣場,她們打眼一瞧就知道薑晚不是一個會繼續糾纏的人了。
寧舒月神色如常, 顯然知道顧林來做什麼。
這是之前的事,顧林自然是要解決的。
薑晚默默出門, 打開門走出門看著對方,“什麼事。”
顧林後退了兩步,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塊銀色的表,外加零碎的一把錢。
“我來還你錢,還有你送的東西,”顧林十分坦蕩,薑晚確實對他很好,一十塊要是換不好一點的糧食足夠一個人吃大半年甚至一年了。
表也是, 他之前以為自己是喜歡薑晚的, 覺得兩人能結成良緣所以收下,當成是定情信物。沒想到是自己想錯了, 自己對薑晚一切不過是年少的執念。
現在沒結果,自然要交還。
薑晚望向對方,伸手接過東西,“好,我們就此分了明了,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蓄意糾纏的事發生了。這條不管是你,還是我都適用。”
說出這話, 薑晚內心刺痛,這是原身遺留的情緒在作怪。
原身死前滿腔愛恨,愛之深所以恨之深,選擇殺死男主。不回來也很簡單,戀愛腦重來依舊會是戀愛腦,她那些愛恨會一直糾纏著她。
知道重來隻會重蹈覆轍,所以女配選擇離開,死亡。
現在心痛,是藏在心底的情緒作怪。不過,薑晚想,這次過後她的情緒不會在出現了。
因為她已經代她做了最後的了斷。
顧林垂眸沉默。
“是,不會糾纏了,”年少的執念,曆經兩世獲得了結局。他最愛的,依舊會是寧舒月。
薑晚收好錢,把表收好,這表可以給弟弟或者趙時戴。這個年代有支表還是很有麵子的事,人人都要豔羨一番。
回去時,薑晚表情平靜,和寧舒月對視一眼便被圍住。
大家詢問薑晚有沒有被欺負,欺負了大家去給她討個道理。
短短兩天,薑晚就有成為團寵的架勢。
薑晚讓大家分糖吃,自己想了一下又寫點資料,才洗腳洗臉睡覺。天氣寒冷外加水源不方便,知青們一般一個星期洗一次澡。
又是一天早起,薑晚起床打兩遍軍體拳,然後去上班。
薑晚能明顯感覺到,今天來的病人症狀變得嚴重了,不是昨天的病人情況便嚴重了,而是相比於要看的病,這些人的病要棘手一些。
昨天多是著涼發熱頭疼,或許是手上拉傷這種。
今天變成了慢性病,變成了腰間盤突出或者摔脫臼了之類的。
最遠的從幾十公裡外來的,薑晚都不知道現在的消息能這麼快流傳這麼遠了。你們是連夜接力趕路了嗎?可惜不能問答案。
有些病,薑晚隻能建議如何保養改善,並不能根治。
用的也多是一些便宜法子,效果達到最好就好。來看病的大多知道自己的病,高興接受薑晚的方案。
至於脫臼,薑晚上手解說,讓王瘸子旁觀。
薑晚撩起自己和對方的袖子,伸手在關節處觸摸,“這是要你估摸哪裡脫臼了,有時候患者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一定互相印證後才上手。”
不少看病的人圍觀,王瘸子點頭,他從前是會一點,但沒有薑晚這樣係統準確了解其中的訣竅。
薑晚一步一步緩慢講著,現在的患者都是鄉裡鄉親好脾氣,被當教材也樂嗬嗬等著。
然後再順兩次後,薑晚白皙修長看起無力的手一動。隨著一聲“啊”和“哢”,脫臼的手回歸原位。
“正骨講究一個出其不意,如果你告訴患者,他肌肉繃緊那可能出現一些意外,”薑晚望向身旁的王瘸子,緩緩解釋。
王瘸子點頭,然後上手,發現這骨頭正得極標準。
“固定養個幾天,這幾天這隻手不要使用重力,”鄉下人不乾活就會餓死,薑晚也沒有嚴令禁止,而是讓對方好歹養兩天。
男人微微動了動手,臉上露出笑容,“好,小大夫你這看得好!”
然後輪到下一個,是一個女孩,大約十歲上下。薑晚讓人坐下她把脈,她把著脈,身旁的家人便開始說著病情。
薑晚把了一會兒,眉頭微蹙,“她不是你說的,她不是犯癔症,而是吃錯了東西迷糊。”
最近天下了春雨,山上的菌菇就長出來了,這年代沒什麼東西吃。半大小孩最是貪嘴的年齡,大約是去自己私下裡煮了野菜吃,裡麵混了有毒的菌菇產生了幻覺。
薑晚當機立斷開始催吐,讓對方吐出胃裡殘留的食物。
然後憑借著經驗判斷是什麼菌菇,配置能解毒的藥和吊水。
一通操作下來,小孩勉強恢複神智。
家長又急又氣,但想到娃也是餓的,紅了眼眶抱著孩子沒說話。
薑晚站著,雙手放在自己身側,抿著唇怔怔出神。她原本想,這個世界她便從醫,挽救陷入無數陷入病痛中的人。
女配沒有限製她的職業規劃,她隻需要改變女配的命運就好。不過薑晚想,既然重來一次,不好好過一次怎麼對得起重生。
薑晚原本的規劃是從醫,治病救人。
可是看著這一幕,她突然改變了想法。
這個年代,根本不是她救上幾十上百性命可以發展的。
這趟即將起航的列車,她不應該站在車廂裡。她應該坐在車頭裡做出更好的成績,乘上時代的列車揚帆遠航。
成為更加好的人,讓更多人能搭上這個列車。
薑晚眼中閃過堅定,麵色沒有變化,繼續坐診。
隻是她日常研究的方向不在是醫術,而是這個世界的發展曆程,這個世界的經濟和實業等等各方麵的發展。
第四天的時候,趙時終於鼓起勇氣來找薑晚了。
他滿懷希望和羞澀,薑晚漂亮清冷的眉眼一直在他腦海裡閃現。他這幾天還去問了彆人上床的一些內容,察覺出薑晚說的沒睡的真正含義。
他羞愧,但薑晚答應和他接觸又讓他生出一些心思,去找人支招如何追女孩子。
在學習不少後,他才敢到王瘸子家來。
趙時靠近薑晚,卻見薑晚在認真看病。這樣的情況下隻要不是蠢貨都不會打擾,他隻能默默一旁等待。
當然,他來這裡,是自己的活乾完了。
村裡和其他村不太一樣,村長威望極高,前兩年意識到有些人積極性不高。為了防止有些偷奸耍滑,就會對活兒進行分配。
乾完就有工分和回家,這大大提高了積極性。
同時村長去年還允許了有些人開墾一小塊房前屋後的小地,自己想乾啥乾啥。
至於舉報?
村長德高望重,舉報一家子在村裡一輩子抬不起頭,路過都要“tui”你一口。加上大家的可以獲得點什麼,你嫌棄你家那點東西多了想分出去?
就這樣,這種模式就固定下來。
所以趙時有機會也有時間到處跑外加找薑晚。
望著麵前嫻靜的少女,趙時臉微紅,腦袋空空全然忘記了之前學的所有追女孩技巧。
屋子裡等著看病的人心照不宣,大家都是過來人了。嬉笑打趣兩句,便過去了。
至於薑晚,她完全沒注意到趙時,一心一意看病。
規劃雖然改了,可手裡的活不能停,現在她需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直到忙完,薑晚在注意到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趙時,“趙時你什麼時候來的?”
“沒多久,”趙時似乎一直注意著薑晚,見狀立刻站直身體,笑得燦爛回道。
薑晚頷首,“王……王叔,我去休息一會兒。”
薑晚一直沒適應喊王瘸子,之前被拒絕勉強喊過一次,渾身不自在。後麵無奈,隻能改過來了。
王瘸子笑嗬嗬點頭,他知道薑晚要做什麼。小女娃是想高考,所以複習。至於談情說愛,他覺得薑女娃沒那心思。
王瘸子知道的事,趙時也很快知道了。
望著麵前木桌子上放著的抄寫教科書,趙時隻覺得頭皮發麻。他猛地咽了一口口水,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問道:“薑晚,你沒說假的吧!”
天知道,初中他是多麼不容易熬過來的。
事實上不是親媽死前想著他讀完,他根本就讀不完。沒想到,現在要追個姑娘,人家也惦記著自己讀書。
可是,他又不敢忤逆薑晚。
或許是動物本能,讓他飛快探查到。如果自己不跟著薑晚說的走,恐怕這輩子都彆想追到薑晚。
“沒有,你願不願意吧。”改變對方的命運,就算是幫助了對方。讀書,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途徑。
小房間裡陷入詭異的沉默。
通過半玻璃門,還能看見門外王瘸子換藥的身影。
趙時胸膛激烈起伏,望著薑晚的神色滿是堅定,“願意!”
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願意闖一下,讓薑晚的世界有屬於他的色彩!
薑晚露出欣慰的笑容,“好,那就跟著我補習,每天你空出最少四五個小時。如果白天空不出來,那就晚上。”
趙時:“……好。”
然後,趙時以為的浪漫追人,變成了殘酷補習現場。那些字符頗有一種人家認識他,他不認識人家的架勢。
薑晚也應邀教育過一些人,麵對趙時這種,首先是提起對方的興趣。
對方記憶力和理解能力都不差,隻是打心底並不認為讀書能改變自身的命運。或者他就是隨遇而安的人,希望過好當下的日子就行。
薑晚首先講的就是讀書的兩種意義,一種是為彆人,為民族國家崛起而讀書,一是為自己,為改變自身現在的狀況,使自己過得好而讀書。
前者是觸不可及的夢想,是大義。後者是生活,是為更好的生活。
而世界上無數人都是為了後者而讀書,然後無數人又通過這種行為實現了前者。
他們之間並不矛盾,薑晚首先和對方說的就是後者。
她知道趙時對她有興趣,想追人,討她歡心的一切做不得假。可原身本身就是一個高中生,家裡在省城家裡父母是國企職工。
這樣的年代,兩者的差彆可以形容有鴻溝那般。
很多時候,不是一句你喜歡就可以。
比如寧舒月,她還是知青,嫁給顧林不就是被刁難半生,過得心情鬱鬱。寧舒月還是有文化的知青,都會被人看不起。
何況趙時,他如果不努力,所求不會有結果。
甚至薑晚願意,都不會有結果,因為兩者之間是不同的。他們的三觀和習慣甚至是環境都是不同的,他們根本不可能處到一起。
上一世,或許趙時也是欣喜娶到了原主的。
可是即使原主願意和她在一起,他們依舊會是痛苦的,因為雙方的思想十分不一樣。你和我聊風花雪月聊去上學,我和你種地,地裡今年莊稼如何。
這需要有大智慧的人才包容,比如戚洛年。
他真的做到了,一直踐行自己的諾言,他情緒極其穩定。
這樣的人,他不會計較我的妻子,他不會計較自己是娶還是嫁,他承受得住世俗的評價。
即使後麵很多人采訪時會公開問他是不是大佬身後的男人,一般男人,根本沒辦法不失衡。薑晚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完美的愛人。
不是丈夫,不是任何身份,隻作為愛人。
但顯然,世間很少有戚洛年,多是平凡人。
薑晚說後,倒是自己陷入了沉思。記憶淡化後,除非主動記起多半會回完全隱沒。
和趙時做功課,卻想起了戚洛年。
薑晚定了定心神,不再思考,而是選擇繼續教。
趙時依舊煩惱撓頭,他聽懂了薑晚的話,知道薑晚話裡藏著的意思。思想上的門當戶對,比物質條件更難求。
他沉默,抿著唇穩定情緒學習,腦中初中學習的知識也開始浮現。
一直到下午,到吃飯時間才停下。
期間偶爾有人來求醫,薑晚都會讓趙時自己複習,起身出去看病。
王瘸子認真學習,他是小學學曆,認識的字不多不少隻夠日常。但對於薑晚說的,他都會認真記下。
他們這輩人更加信奉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所以他就記著。不認識的就畫出來,薑晚過後也會順便教。
人的習慣難以一時之間矯正,趙時會在薑晚出門後開小差。
目光落在玻璃門後忙碌的兩人,他手上的筆就挺了下來。
“她這個燙傷處理……”薑晚握著病人被燙傷的小臂,和身旁的王瘸子述說如何處理才能儘快痊愈,還有如何快速讓病人好受一些。包括一些安慰關懷病人的話,這是心理療法,也屬於治病的範疇。
醫生這個職業,不應該隻有病人,他們也要關心病人的一切。病人的心理健康,不光傷好得快,更加能減少一些疾病的產生。
王瘸子一一記下,嘴裡重複薑晚的話,“燙傷處理如下……”
另外薑晚也中西結合給他教,靈活運用。
畢竟有些藥,看似隻需要加重藥量,然後換來見效快,其實遺毒極深。
這一聊就是十多分鐘,期間趙時一直聽著。
其實村裡年輕人都看不起王瘸子,覺得就是小老頭,還是個乾不了活的瘸子。醫術也不咋地,其實隻會開藥,不知道村裡的人怎麼都覺得他好。
他也覺得王瘸子一無是處,可是這會兒他看著,心裡卻懂了。
不是王瘸子一無是處,而是他們看不懂王瘸子。村裡上了一點年紀的人,已經不願意接受新鮮事物了。當年村裡通知讓人去學點赤腳醫生的,爭取給村裡搞個醫務室。
可是沒人肯放下手裡的活,畢竟一去就要三四個月,耽誤了掙工分。
王瘸子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報名的,他其實是勉強能乾活的勞力,人們都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去。
趙時一直到現在,才懂得對方的想法。
他做的是進步,不斷進步成為好醫生,同時也擁有一項生存能力。
即使麵對薑晚這個年紀比他小一十多歲的女孩,也能這麼快認真跟著學。這是學習進步,和大多數人不同。
紙上談兵終覺淺,旁人怎麼說大道理,都不如自己覺悟。
趙時這時才意識到,這是王瘸子的思想覺悟。
想到這裡,他收回凝望的眼神,低頭開始認真看著那些之前覺得在漂浮的字符。
薑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回來時趙時認真了許多。
這也是好事,她笑著繼續教。
吃飯後還有一個病人需要處理,這些人來這不容易。交通不方便,大多人都是走過來的,薑晚必須給對方診斷治療後再走。
薑晚回去時,天已經黑了,趙時怕不安全給人送到知青點。
隻是沒想到,在門口遇到了正在抱著顧林哭的寧舒月。
薑晚記憶力不錯,對了對時間線,一猜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每本小說中,主角之一總會有曲折離奇或者悲慘讓人心疼的家庭。錯嫁這本書裡是後者,男主家庭不錯,女主是家庭就可以說是一團亂麻了。
她是她爸死後被她媽帶到繼父家裡的拖油瓶,原本親媽和繼父還算寵愛她,後來有了弟弟後,一切就變了。和原主那個主動來的戀愛腦不一樣,寧舒月是被她媽強行道德綁架送來的,原本應該是她弟弟來。
原本寧舒月想著帶弟弟受苦,那麼就算是還了繼父的養育之恩。
沒想到,她今天才知道,親爸的死和親媽脫不了乾係。她爸當年為什麼堅決去救人,就算因為撞見了她媽和繼父出軌現場。
原本她沒想到這點,隻計劃考上大學回去就把她爸犧牲撫恤金得到的房子搶回來。
可是姑姑的一封信,揭開了幕後的醜陋不堪。
寧舒月理所當然來找顧林哭訴了,哭訴自己上輩子識人不清。竟然還因為媽媽的哭訴,而拿了大筆的錢救了患病的繼父。
繼父也是還是她爸的元凶之一,卻讓她花了大把的錢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