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陸晅洗澡,玄微取出他之前贈她的一顆一元硬幣,給這間房子重新布咒。
這一次她動用了更多靈力,使它的加持時間延長,可保這裡一年內都不會再有邪祟侵擾。
她是知恩圖報的人,絕不受嗟來之食。
她也發覺,凡人其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討厭,自負,和難以親近。
所以她一直等著陸晅出來,留意他響動,直到他上床躺下,她才開口叫他:“陸哥哥。”
陸晅聽見了,“怎麼了?”
玄微有些彆扭:“這兩天承蒙你照看,吃的還行,住的也還算可以……你給我買的衣服,我蠻喜歡……總之你比我想的要好那麼一點點,所以我放下身段,稍微感謝你一下,不過你也千萬彆認為我有多感激你,我還是很厭煩被關在這裡的。不過嘛,雖被關的很不舒服,但起碼衣食無憂,屋子裡也很溫暖……就,道聲謝吧,隻一個謝謝,我隨口一說,你隨耳一聽,不用記住,反正明天過後,我們不會再見,好聚好散,相忘江湖,不必太想念我,知道吧……”
她磕磕巴巴說完,上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玄微一愣,以靈識感知,原來他已經入睡。
你娘親的,白費心力和口水。
算了,玄微安慰自己,就當朝他放了個屁。
她靈識神遊,在他床邊徘徊。她陡得想起上次盜取手機時見到的睡相,與此刻並無差彆。
玄微暗自比較起來,凡人真怪,醒時嬉笑怒罵,眠時沒心沒肺。不像他們,困覺也是修煉形式的一種,需心息相依,神勿外馳。
不然就容易出差錯。
好比上回,她實實在在地睡了,卻分不清現實夢境,不自覺間暴露自己,犯了大忌,危險至極。
思及此,玄微閉掉靈識,側身合上眼睛。
——
翌日,陸晅起了個大早,這兩天事務繁多,一件接一件找上門來,他好久沒睡這麼香這麼沉了。
他領玄微在外麵吃早茶。
玄微麵不改色吃掉四個包子,兩隻煎餃,一籠蟹黃包,一碗陽春麵,方圓幾米五桌人紛紛側目,驚異於這個瘦小少女的胃口。
陸晅隻能扶額擋住自己,一根根挑著眼前的麵條。
“都能去開吃播了。”他小聲吐槽。
“什麼?”玄微滋溜溜嘬麵,沒聽清。
陸晅長歎一口氣:“我說,你慢點吃,不著急。”
“吃慢了不當飽。”
“……”
陸晅叫了輛出租,靈緣寺在離市中心不太遠的山上,不出半個鐘頭,他們就到了。
車停在山腳,玄微開門跳下,陸晅也跟著出來。
又回到熟悉地方,玄微神清氣爽,倍感親切。
兩人往上爬,草木蔥鬱,玄微穿著陸晅送她的粉色棉服,像一朵嫩櫻,提前開在了此處。
她蹦躂著,走得很快,陸晅習慣性拽住她兜帽,把她留在可控的範圍裡。
“乾什麼呢?”玄微惱火回首。
陸晅收手:“慢點。”
“你不會走快點?”
“不會。”
一拳捶在棉花上,玄微嗤之以鼻:“凡夫俗子,體弱多病。”
陸晅:?
他快步跟上:“隻是懶得和山裡的剛鬣比較,顯得我很沒品。”
玄微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豬剛鬣。”他一字一頓重複。
“我是剛鬣?那你是什麼?你豬狗不如。”
陸晅加快速度,他腿長,幾步就把她甩在身後:“是麼。”
玄微賣力追上,擦肩而過瞬間,她挑釁道:“我先走一步囉。”
兩人就這樣在薄曦中開始競走,再到百米衝刺,互不相讓。
等到達寺門,兩人都氣喘籲籲。
玄微平穩心緒,說:“就送到這吧,你可以走了。”
陸晅故意舒展手臂,擺出一副好久沒晨練跑跑也不錯的樣子:“不用送你進去?”
玄微擺頭:“不必。寺中清淨,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不平靜,還是不要進去叨擾的好。”
陸晅蹙眉:“你不也是?”
玄微昂了昂臉,示意來時那段山路:“上班去吧,山腳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言外之意,咱們仙畜有彆,一個是雲間雪,一個是座下泥,還是不要再有交集的好。
陸晅聽著有些不對味,譏諷:“你這麼高貴,怎麼還去山下想方設法辦假/證?”
“……與你無關。”
“哦。”他應得不鹹不淡,很是欠揍。
陸晅看了眼手機,一來一去,差不多就是上班時間,他不信佛,沒有燒香祈福的打算,所以不再逗留,隻把手裡裝滿衣服零食的袋子給她:“再見。”
話音剛落,寺中忽有鐘聲傳出,延綿悠長,一隙日光剛巧破開雲霧,映在玄微臉上。她皮膚玉質通透,無垢無暇,是不太像塵世中人。
陸晅略微失神,怔忪於自己刹那的念頭。
山風拂過,萬木颯颯。
下一秒,他見女孩傻子一樣捉著四處飄散的發梢,如同抓捕惱人蚊蠅那般,滿臉煩躁。
陸晅清醒,收起剛剛的詭異想法。
他正式道彆:“我走了。”
玄微:“再見。”今後不用再見了,她在心裡補上。
陸晅轉身,往山下走。
玄微邁入門檻,又回了頭,新的一天,香客如潮般往寺內湧,男人很快沒入人流。
玄微抱緊懷裡紙袋,接著往裡走。兩側行人如梭,在她眼裡都是過客,陸晅也無異於此。
一絲異樣情緒一閃而過,像蜓尾掠起漣漪,轉瞬即逝。
片刻,她識彆出這種情緒,是空,空落的空。
她仰臉看了看,心想,也許是因為山太靜謐,天太乾淨,有好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