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 / 2)

歐珀恩:“你……”

肯利惱怒地向著兩人目的地的相反方向走去,越過歐珀恩的時候狠狠在他肩上撞了一下。

他的侍從追上來扶他,生怕摔著大將軍這三百來斤肉。

肯利一下子想到自己這兩天像條狗一樣被歐珀恩使喚,轉身指著歐珀恩的鼻子擺起貴族架勢。“我保留對你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身後的侍從一聽這話,看向歐珀恩的眼神立刻高傲起來。

……

風越來越大,沉沉的黑雲壓來,眼看就要到來一場暴風雨。歐珀恩一直沒動,目光追隨著肯利的背影,直到看著那輛鎏金馬車駛離海灘。

有研究員撐著傘匆匆趕來,“院長,發生什麼事了?”

歐珀恩的目光定在遠處,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說話一樣。

“三天,三天之內必須找到祂。”歐珀恩收回目光,冷冷看向研究員。

研究員:“可是現在已經找到南海岸了,還是什麼都沒有。更西邊連接亨瑪帝國……”

歐珀恩抬手示意他噤聲,“今晚我會去詢問星空。”

研究員一愣。

所謂詢問星空,就是古老煉金術中的占星法。這種近乎失傳的禁|術每次使用都需要使用者以生命為代價交換命運的軌跡。

至於一條融合古神命運的鮫人會讓歐珀恩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想都不敢想。

歐珀恩沒有理會研究員一瞬間像是看瘋子一樣的眼神,轉身循著肯利離開的背影回去。

肯利今天的發作不是偶然,按照皇都衛兵每天的平均薪水乘以人數,這幾天裡,歐珀恩至少已經砸下去了一萬金幣。

他最近對於軍隊的控製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懷疑。

肯利的日子不好過,就將火氣撒到歐珀恩身上。而正巧剛才被他抓到了把柄,立刻借題發揮了起來。

手握一國兵權,卻活成一灘爛泥的樣子……

歐珀恩心下翻滾著粘膩的黑暗,他厭惡肯利,厭惡海灘上的士兵,厭惡整個國家。

他想起了自己還在上學的時候,貴族的學校裡,所有人都光鮮亮麗,那個時候的皇帝高大英俊,而還是個青年的肯利跟在他身邊,並不遜色多少。提著大裙擺的貴女被逗得咯咯笑,身後是成群抱著書的侍從和幫忙搬行李的女仆。

而他像是隻誤闖童話世界的蟲子,穿著煉金協會發的,已經穿了兩年的學徒製服,半張臉被劣質的厚鏡片遮住。

他甚至連那些人身後的仆人都不如。

而後的多年裡,他必須在嚴苛的學習任務和繁雜的煉金知識中擠出時間來輔導少爺小姐的學習。

必須在肯利他們喝的酩酊大醉以後接替侍從的工作。

即使這樣,他還是會在學期末被自己的老師責罵,老煉金師們並不看好他,隻是礙於規定不得不將他收入塔內而已。

從那個時候開始,歐珀恩就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那個製定規則的人。

他自畢業接手煉金師年輕一代的首席開始,三十歲得到了元老的位置,用幾種治療皇室遺傳病的藥換取了建立研究院的機會。

當他終於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年少時在古老煉金藏書館中找到的那本筆記也終於被重新拿到了燈光下。

千年前,老煉金師近乎瘋狂的筆記化作嘶啞的低喃重新響在耳邊。

——【我成功了,那條黑尾真的召喚出了古神,但它永遠不會知道這將給鮫人帶來多大的災難。】

【今天的深海是紅色的,祂真是太餓了……】

【……】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那我是否也可以得到呢?】

【……】

【……我要吞噬祂,我要成為神明……】

那位煉金師曾經也站在這片沙灘上望著古神掀起的腥風血雨,曾經隻想為人類文明延續做出貢獻的他,輕易就被真神的力量所蠱惑。

歐珀恩往後翻,雜亂的公式演算鋪滿了後麵所有的紙頁。

他知道老煉金師記錄了什麼,他想要趁著古神虛弱將祂喚醒。

然後吞噬祂的神格。

人類永遠是不會滿足的生物,無知而無畏。

筆記缺了最後幾頁,但想也知道,在千年前,延續壽命的煉金術並不那麼發達,老煉金師輸給了永遠不會失敗的時間。

但好在,千年之後,仍然有人願意傳承他的衣缽。

歐珀恩坐在馬車裡,雙手扶著臉,手肘頂在大腿上弓起身大口喘息。

什麼長生,什麼將皇都的貴族握在自己手裡。

或許他曾經這樣夢想過,

但現在,他要成為神明。真正的神明,能掌握所有生靈生死的怪物。

所有在這條路上阻礙他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除掉。

……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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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茵斯正在教奧格斯特寫自己的名字。

他上次趕在赫伯特回來之前到了房間,成功避開了一場騷擾,所以這兩天都和這個被他撿回來的小孩躲在三樓不下去。

隻要躲過這十幾天就好了,他像是是一隻小鴕鳥那樣,滿心以為將頭埋進沙粒裡就能躲過危險。

“嗯,這個就是你的名字。”

萊茵斯坐在窗邊,一條腿曲著做支撐,長睫往下垂著。他的字體寫得很漂亮,花體帶著沒有經過係統培訓下的柔順。

“現在是八月,你就叫奧格斯特好不好?”

萊茵斯慢慢念出這個單詞,麵前的小孩子有半張臉都被紗布包上,露出完好無損的鼻尖和唇峰,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正在修複的瓷器人偶,俊美異常。

紗布還是萊茵斯拜托蒂娜給他帶的,他現在已經在接一些抄寫書冊的單子,手上也有餘錢。萊茵斯在為兩年後做打算,等他成年被趕出索克家,至少有能安身立命的工作。

奧格斯特暗藍色的眼睛在紙上一過,他的思維還並不那麼迅速,需要一些時間來理解。

小孩子穿著萊茵斯的上衣和短褲坐在他身邊……像是一隻蟄伏的凶獸。

在看著這個才十歲的小男孩的時候,萊茵斯總會感到從心底深處蔓延上來的淡淡恐懼。

如果他完全知道所有事情,萊茵斯就會明白。當沒有任何乾擾存在的時候,本能會告誡他怎麼做才是最安全的。

遠離祂。

現在就跑。

跑到祂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對於這方麵,萊茵斯像是初生的幼崽。所有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都被他解釋成了後怕。畢竟這孩子一開始傷成那樣,可能是因為太有衝擊力的畫麵一直被他記在腦中,到現在都忘不掉吧。

萊茵斯在自我寬慰,而對於奧格斯特來說,身邊人所有的變化,都逃不過鮫人敏銳的感官。

萊茵斯在害怕。

這讓祂想起了那隻白貓,但萊茵斯可不會逃跑,更沒有機會。

因為祂現在已經學會怎麼讓萊茵斯放鬆下來了。

纏著繃帶的手指碰上萊茵斯的手臂,那種冰冷的觸感連繃帶都沒有辦法隔絕。

但奧格斯特很小心。

‘謝謝哥哥,我很喜歡。’

他在萊茵斯的手臂上寫。

萊茵斯稍微有些羞澀地笑了下,然後又意識到奧格斯特做了什麼,“你會寫字啊?”

這可不常見,現在這個社會,能將孩子送去學院讀書的絕大多數都是貴族家庭。

萊茵斯想到了奧格斯特的臉,語氣有些雀躍,“我這兩天一直在請蒂娜問附近的村子有沒有丟你這麼大的小孩子,一直沒有問到。

會不會是因為你其實來自城市?”

奧格斯特沒說話,隻是抬頭看著萊茵斯。

“那……”

萊茵斯剛想說可以帶著奧格斯特去舞會上認人,就想起隻要是索克府開的舞會,赫伯特必定在場。

還有他的父親和夫人。

一樓金碧輝煌的大廳在他眼中可從來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奧格斯特的眼中倒映著萊茵斯的影子。

他的小銀尾在難過。

萊茵斯猝不及防地被碰了下肩膀,奧格斯特像是生怕嚇到他一樣,等萊茵斯眼中露出茫然以後才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按。

他的親吻就像是小動物之間的舔舐,落在萊茵斯的鼻尖上。

奧格斯特沒有閉上眼睛,他就這麼盯著萊茵斯,然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這是完全不會造成任何戒備的親近,奧格斯特就像是任何一個失憶的、沒有安全感的、但曾經受過良好教育,仍然殘留身體本能的小紳士那樣,用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柔軟又禮貌的方式安撫萊茵斯。

在經受了赫伯特長達三年的褻瀆之後,萊茵斯對於男人的排斥幾乎成為本能。

但這一次,他隻覺得想要笑出來。

“你這是和誰學的。”萊茵斯軟軟地問道,笑著推開奧格斯特。

然後耳尖微紅地將下巴放在一邊的膝蓋上,像是朵終於願意開的嬌嫩花朵,對來人說可以再親一下。

……

奧格斯特覺得指節有些癢,他不動聲色地用拇指搓過食指的指尖,果然那裡長出了一點堅硬的爪子。

鮫人毫不留情地用中指和拇指撚著將它□□握在掌心。

萊茵斯即使沒有半分要轉化的意思,但那種甜美似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裡,每時每刻都能從皮膚下沁出來一樣。

才完成性彆轉化的鮫人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祂覺得自己的速度可以加快一點,早一些將海峽另外一邊的惡心人類解決掉,祂就能早一點將萊茵斯帶回海底。

木門突然被人敲響,非常急促,萊茵斯一愣,趕緊放下手上的書冊走過去。

“是我,萊茵斯快開門。”

是蒂娜的聲音,萊茵斯一下子就聽了出來,但她為什麼會現在來?

萊茵斯轉身朝奧格斯特擺了擺手,示意他躲起來,隨即打開門。

棕色頭發的女仆沒有穿平時的黑白長裙,而是換了一套鵝黃色的麻布短裙,腰間係了條帶子固定。

年輕的女孩子就是這樣隻要稍微打扮,就會很抓眼。

萊茵斯這兩天的心情很好,此時居然彎著眼睛對蒂娜說道:“很漂亮,你要出去嗎?”

這倒是不常見。

蒂娜明顯被他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話弄得愣了下,萊茵斯無論是用女性的審美還是男性的審美來說,都毫無疑問地是個美人。

被這樣一個美人誇讚,蒂娜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是,是啊。待會要和老安妮去隔壁鎮買奶酪。”

“你這兩天好像變了一點誒。”

蒂娜說著上下打量站在門裡的少年。

在她的印象裡,萊茵斯總是垂著眼的,後頸修長白皙,在漂金色的短發下一點也不遜色。

柔軟乖順,總是有些疏離的。

但這兩天不太一樣,萊茵斯會對著人笑了,甚至還像是今天這樣,在“必要交涉”之外也會主動挑起一點其他的話題。

蒂娜沒有讀過書,但她很喜歡萊茵斯的改變,順手拍了下他的手臂,“這個狀態很不錯,繼續保持。”

緊接著,她就覺得身上好像刺痛了一下。

一種說不出的涼意順著脊背爬上頸椎,最終尖銳地在她腦髓上刺了一下。

蒂娜打了個哆嗦。

萊茵斯:“怎麼了?你冷嗎?”

蒂娜搓搓胳膊,茫然,“怎麼可能,現在不是夏天嗎。”

“對了對了!”她終於想起今天過來的最終目的,“我這兩天不在廚房了,老安妮說至少要周四才能回來。”

萊茵斯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他最近一直在讓蒂娜幫忙從廚房給奧格斯特帶飯,畢竟萊茵斯的食量小到什麼程度,索克家在廚房的女仆男仆應該都知道。

突然反常地暴增食量一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赫伯特大概正找機會來尋他的麻煩,萊茵斯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被盯上。

“……這樣啊。”萊茵斯垂眸有些訕訕。

蒂娜沒看出來,點頭表示肯定,“是啊,最近沒辦法幫你了。但等我去那邊的城鎮會機會幫你問你弟弟的下落的,彆擔心。”

萊茵斯知蒂娜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不想讓她在外麵玩的時候還想著自己,勉強擠出一絲笑來。

蒂娜在門口又說了兩句,就匆匆跑下樓了。

很明顯,她口中的老安妮和其他仆人應該正等在馬車裡。

這樣出外采購的機會,對於仆人來說可是天大的好差事。

……

八月的天氣還是很熱,萊茵斯走到走廊的窗邊往下看,那裡確實停著一輛馬車。蒂娜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口,三兩步就跳了上去。

等得不耐煩的仆人應該是訓斥了幾句,但蒂娜根本不在乎。甚至還不著痕跡地瞥向三樓這邊。當看見萊茵斯時,她明顯笑了一下。

大路兩邊不知名的多色小花開成一片,他們從中間走過的時候,在地麵上壓出了兩道淺淺的車轍。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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