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斯怕弄臟了身上的裙子,小心地朝旁邊讓了幾步,才彎腰用桌麵上的紗布處理起腳麵上的奶油。
紗布本來是用來包裹麵團的,萊茵斯心虛地把它揉成一團的紗布攥在掌心。他現在腦子裡亂亂的,抿唇如臨大敵地看著熟睡的胖女仆,整個人都像是收緊的小白鳥。
石質窗台上月光平平靜靜,萊茵斯在原地僵立片刻,抬腳快速地朝女仆那裡靠近兩步。
他耳朵燙到要融化一樣,紅彤彤地支在金發外麵。
奧格斯特饒有興味地看著萊茵斯,祂曾經在皇都的研究院被那些研究員切開一寸一寸地研究,那個時候他還是半沉睡的狀態,對於人類放在他身上的粘膩目光隻覺得可笑。
怎麼會有生物願意將時間放在注視另外一個存在身上。
但現在,奧格斯特眼睛就沒有閉上過,他現在覺得萊茵斯的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寸皮膚都值得他用全部的精力觀察。
所以奧格斯特悄悄抬起手指,就在萊茵斯蹲下身在櫃子前拿麵包時,輕輕在天花板上敲了一下。
“嗒”
!
萊茵斯一驚,手指迅速縮回來,緊接著就在凸出的櫃壁上砸了一下。
其實也沒有多疼,但被驚嚇到的惶恐一下子控製情緒,萊茵斯小小地嗚咽了一聲。抱著自己的手指心驚膽戰地小心揉了兩下。
平時都沒覺得這座宅子有這麼可怕,怎麼今天總是有響動啊……
萊茵斯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回頭掃了一圈。
真的好丟人啊,穿著人家女仆的禮裙在這裡偷麵包,還被可能就是房梁鬆動的聲響嚇到哭出來。
萊茵斯以為發生的一切隻是因為自己膽小,而上麵的奧格斯特則是懊惱地皺了下眉。
他看著萊茵斯已經有些泛紅的手指,眼瞼下方的鱗片隨著心情張合了一下。
祂在捕捉空氣中屬於萊茵斯的氣息——他的銀尾很健康,這點奧格斯特當然能感覺出來,但這不妨礙他瞬間焦躁起來的心情。
在看到萊茵斯一瞬間露出痛楚表情的時候。
或許連奧格斯特自己都沒有發現,祂的情感正在一步一步地回歸身體。
歐珀恩在筆記上找到的記載並沒有錯誤,隨著奧格斯特的成熟期開始,曾經的鮫人祭祀所同化的神格正在一步一步地和祂融合蘇醒。
怕是要不了多久,萊茵斯身邊就會多出一位真正的神明。
一位生於惡意,沉睡於陰謀的神明。
但到目前為止,在場的兩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奧格斯特略微有些煩躁地跟上萊茵斯,小銀尾已經抱著麵包走上了回去的路。
暗藍色的瞳仁追隨著萊茵斯的背影緩緩眯起。
用不了多久,萊茵斯就會回到房間。既然晚上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那麼本應該沉睡在床上的小奧格斯特是不是該給萊茵斯哥哥一點安慰。
萊茵斯哥哥一定會偷偷將裙子藏進衣櫃,然後眼眶紅紅地抱著他。
也許萊茵斯哥哥會因為困倦的小奧格斯特睡熟了,趴在自己背後嗚咽兩聲發泄心中的惶恐。
奧格斯特微微蜷曲手指,抑製住心中慢慢升騰起來的期待,熟練地跟上萊茵斯。
索克家的走廊上,半人多高的窗台隔幾米就會開一扇。萊茵斯一手將麵包抱在胸前,一手提著裙子,半邊側臉被月光一陣一陣的亮。
奧格斯特像是蜥蜴一樣爬過窗框最上麵的石膏,如影隨形。而正在此時,他突然停了一下,緩慢轉頭朝外看去。
萊茵斯一點沒有發現外麵正在發生什麼,但奧格斯特看得清楚。
索克家族的老管家正慌亂地拉住獵狗的牽繩拚命往後麵拉,獵狗喉嚨裡發出可怕的低吼聲,齜牙咬住另外一個穿著灰色外衣的男子不鬆口。
鮫人的聽力在深海中足夠聽到十幾海裡以外的魚群,更彆說隻是此時兩百多米的直線距離。
“……少爺,你小心點……”
“給我剁了這條野狗!他媽的!”赫伯特一手扶在牆上,一手死死抵住獵狗。
即使這樣,他的大腿上還是被咬到鮮血直流。
管家:“來人啊——”
“彆他媽叫!”
赫伯特狠狠搡了一把老管家,“要是多來一個人,你就等著被趕出去吧。”
奧格斯特冷冷地看著。
管家都快要哭出來了,“少爺,我真不知道‘黑王’為什麼會發瘋啊,它一直很聽話……”
赫伯特痛到麵目扭曲,咬牙沒讓自己發出聲音。
下一刻,他拔出腰間的短匕首,抬手向下紮了獵犬一刀。
“汪!嗚嗚……嗚嗚嚶!”,獵犬痛苦地掙紮,赫伯特趁機踢開它,一瘸一拐地跑到了旁邊。
“流血了,”管家驚慌失措,“少爺——”
赫伯特壓低聲音,“彆叫,現在扶著我回房間。”
他凶狠地瞪著管家,“今天的事情要不許告訴任何人,聽到沒有?”
“……”管家一愣,從剛才獵犬衝出去帶來的驚慌中反應過來,目光猶疑地落在赫伯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