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奧格斯特畢竟是個邪神,從汙祟中誕生的神明,總有一套欺負伴侶的小方式。
同一時間,巫女悄無聲息地潛入到房間。迷宮一樣的行宮根本攔不住她,萊茵斯所在的位置就像是黑暗中唯一亮著的燭光那樣吸引她前去。
對比奧格斯特的強大,她必須要借助很多東西才能讓兩者處在同一競爭平台上。
就像是現在,歐珀恩完全幫她吸引住了奧格斯特的注意力。這樣,她就有時間帶走萊茵斯了。
巫女在眉心點了一下,讓自己的精力調整到極致,輕輕推開了門。
在目光落到床上的少年身上時,她明顯愣了一下。
萊茵斯大概連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到底變得有多美麗,屬於神明的力量在改造他身體的同時,也讓他籠上了一種人類不配得到的神性。
這大概就是奧格斯特越來越需要壓製自己的原因。
壞東西總是喜歡將聖潔柔軟的小漂亮弄臟,最好全身都是自己的痕跡,連哭腔都帶著曖昧的水聲才好。
巫女謹慎地走到萊茵斯麵前,即將要殺死這個少年,讓她有一種瀆|神的罪惡感。
“抱歉……我有自己的使命……抱歉,萊茵斯。你也曾是人類,該為世界作出一些貢獻。”
萊茵斯無知無覺地睡著,側臉埋在枕頭裡,微微帶著紅暈。
行宮龐大到蒂娜這邊發出的聲音完全不會影響到巫女的行動,她抱著萊茵斯,就像是一片幽靈一樣穿梭出去。
在她身後,藏在各個陰影處的劣等鮫人在儀式的指引下,朝著歐珀恩所在的地方聚攏而去。
巫女腳下片刻未停。
等到萊茵斯醒來時,兩人已經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了。
難得這種天氣還有車夫願意接單,巫女坐在另外一邊,身上的黑袍濕噠噠地朝下滴水。在車廂的地麵上聚集成一團,浸濕了萊茵斯的尾巴尖。
“……是你?”
萊茵斯小心地用尾巴尖尖用了一下力,讓自己靠得舒服一點,“我記得,我應該是在奧格斯特身上……”
“是我把你帶出來的。”巫女打斷他,目光朝窗外瞥了一下,“就在這裡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巫女朝窗外拋出兩枚銀幣,那是貧民辛苦半個月才能拿到的工資,如果是因為這個,車夫願意在今天冒雨工作也不奇怪。
萊茵斯心中有一點點不安。
很明顯,能在奧格斯特的手下將自己帶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之前萊茵斯會答應巫女的幫忙其實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奧格斯特口中的懷卵真的把他嚇壞了。
但萊茵斯並非什麼都不懂,巫女和他非親非故,對於要把他救出來這件事的執著本身就很奇怪。
……
“你是,研究院的人,對嗎?”萊茵斯腦中的一條線索突然搭上記憶,銀尾的鮫人緩緩緊繃起來,水藍色的眼瞳盯著巫女,“奧格斯特和我說過,他之前的傷是因為研究院。而我也是鮫人,所以,你之前想要幫我,其實是因為這個嗎?”
巫女抿唇沒說話。
萊茵斯淡金色的眼睫垂了下,片刻之後他輕聲請求,“你可以放棄這件事情嗎?”
如果情況沒有像現在這樣緊急的話,巫女覺得自己會挑眉重重地“哈?”一聲。
但現在,她的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團蛾子,緊張到甚至有些想要嘔吐。
“你憑什麼讓我放棄?”她乾澀地問出這句話,“你知道如果沒人做下去,會有多嚴重的後果嗎?”
萊茵斯用自己無辜茫然的眼睛看著她,巫女真是恨死這個了,她突然暴躁起來,巨大的壓力已經讓她沒辦法冷靜了。
“奧格斯特應該沒和你說全部的事情吧。關於他其實是一個邪神,關於你的來源,關於鮫人的一切一切都沒和你說吧?!”
萊茵斯被她陡然猙獰的麵容驚了一下,他不明白巫女突然激動的理由,但本能讓他心中的呃不安緩緩擴大。
奧格斯特曾經在他耳邊重複過很多次“你會想起來的”,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鮫人都非常篤定,仿佛隻要萊茵斯能想起來,他之前那些過分的舉動就能一筆勾銷似的。
萊茵斯從來不會對這句話進行反駁。
因為很奇怪,每次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種從心底裡蔓延上來的無奈和愧疚總讓萊茵斯有種難堪的羞恥感。
仿佛他確實應該對奧格斯特妥協一樣。
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
萊茵斯的手搭在馬車門上,隨時準備跳下去。
他無法行走但他畢竟是個男性,力量上應該還是要強於巫女的。
下一刻,已經臨近瘋狂的巫女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死死盯住萊茵斯的眼睛,“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
“萊茵斯,你知道嗎?在數萬年前,人類都還沒有存在的時候,海洋就已經造就了一位神明。和我們後來所知的所有神明都不同,他的本身就代表邪惡。
後來,世界之母將祂撕裂,希望這位邪神能夠不再威脅到其他生靈。但很可惜,世界之母做出了一個最差勁的選擇”
巫女蒼涼地笑了一下,“祂被撕裂成兩半,黑的和白的,這真的是一個足夠糟糕的決定。因為這兩部分的本源本來就在一起,而掠奪是惡意的本性。
祂從一開始就愛你,或者說祂一開始就對你充滿了原始的愛意。祂想要得到你,想要你永遠在他的身邊,想要你的所有感知都傾注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很可笑的是,祂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不奇怪,邪神確實該擁有驕傲自大的特性。然後,你用了很長很長時間,教會了他一件事——就是失去。
你太脆弱了,本源中的白色隻占很少一部分,你必不可少,但消散的速度幾乎能趕上人類死亡的速度。你是祂唯一的弱點,唯一的摯愛。”
沒人知道在數萬年前,奧格斯特在意識到萊茵斯的消散以後有多慌亂。因為沒人能這呢正看到那段曆史,巫女也僅僅在命運的齒輪上窺見分毫。
她眼神空茫地看著萊茵斯,“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後來祂將自己和你分割依附在鮫人身上,設了個局讓煉金師跳而已。”
“命運是不容許改變的,可人類總要這麼做。祖先是,歐珀恩是,連最看不起他們的我也要踏上老路。”
萊茵斯被她抓住的手腕已經隱隱泛紅,他的心臟跳動極快,每一下都像是要從嗓子裡敲出來一樣。
……他稍微有些想起來了。
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
深海中如影隨形的黑色身影。比他長出一半,如同蛇類的巨大魚尾。他被逼到礁石凹陷處,不得不仰頭接受親吻……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萊茵斯夢囈一般地問道。
遠處有重物拍擊水麵的聲音傳來,巫女陡然卸下重擔心底一輕。
歐珀恩冰冷的麵容在雨中露出,他盯著前方的馬車,緩慢超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