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聽見原也聲音。
春早回頭,看到挨著廚房門框的少年,他環臂而立,姿態要比之前鬆散一些。
搬來也有一年了,她第一次發現這拉門居然這麼小。
春早揉揉尚還發癢的鼻頭:“嗯。”
又回過頭去,慢慢抖空調味包,也清除掉心頭突如其來的拘窘。
外麵乒鈴乓啷,換她也無法忽略,不過既然得到答案,他應該就會回去了吧。
結果男生還在關心:“就吃泡麵?”
春早第二次掉頭:“也沒彆的吃的,其他的……我也不會做。”
她下巴發緊,但語氣四平八穩,因為不想被看出赧意;同時自我洗腦,她還是學生,自理能力有所欠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啪嗒,開水抵達沸點,水壺自動關閉,咕嘟聲逐漸止息,廚房裡一陣寂靜。
“要不要我給你點份外賣?”
原也適時終止冷場。
春早馬上擺頭:“不用。”
“謝謝你,”她補充原因:“但這會很晚了。”
原也觀察她片刻,點點頭,重心回歸,轉身離開原地。
春早呼口氣,忙將開水衝入杯麵碗,再熟練地用叉子封住碗口,最後把自己和泡麵一起關回臥室。
春早從不在房內吃東西。春初珍的規矩比憲法還多,當中一項就是不能在臥室吃任何有異味的食物,倘若知道她今晚破了戒,還全程把門封死,回來後怕是就要將內部家私集體翻新重置。
春早不再腦補,迅速解決掉整碗泡麵,又打開所有窗戶通風散味,這才回到桌邊,將空碗推至一旁。
忽然無所事事。
她看眼手表,十點多了,都怪童越這個搞事精,擱平常周末,她這會早該洗過澡安心看書聽歌等睡覺。
焦慮陡生,春早從衣櫃裡取出睡衣,又跑到門後,掖開一條縫,觀察對麵的公用盥洗間。
無人占用。
原也會不會也要用?
秉持著禮讓原則,春早捺住性子坐回去,抽出一本狄更斯的《匹克威爾外傳》,信手翻閱。
紙頁翻飛的速度越來越快,春早耐心值見底,第三次抬高手腕看表時,她再也無法忍受,走出房間。
出乎預料的是,原也的房門開在那裡。
不似她那般閉關鎖國,也沒有半遮半掩,很是大方地敞著。
她小幅度往裡伸腦袋,發現原也也在看書。
與她不一樣的是,他沒有正襟危坐,而是散漫地靠著椅背。手裡舉著的,也非老師規定的高中必讀課外書,封麵上提著偌大的三字標題,《平麵國》。
他戴著白色的藍牙耳機,眉心緊蹙,看起來有些沉浸。
猶疑著到底要不要叫他時,男生斜來一眼。
他將書反扣到桌麵,摘下衝她這麵的耳機:“有什麼事嗎?”
春早問:“你現在要用衛生間嗎?”
原也回:“不用。”
春早停一秒:“那我先去洗澡了。”
男生也反應一致地卡頓:“嗯,好。”
春早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她看回去,原也已將耳機全部取下,隨後拎起桌邊一隻不大不小的白色紙袋,走到她跟前,將它遞過來。
春早疑惑抬眼。
“我家裡買了很多零食放這,”他語氣自若:“一個人吃不完,分些給你。也謝謝你朋友的奶茶。”
有泡麵事件在前,春早不是缺心眼,就沒有推辭他的好意。
紙袋來到手裡,沉甸甸的,分量超出預期。
她改雙手提,道了聲謝。
回到房間,春早拉開袋口看了看,裡麵裝著一些散稱的小麵包、迷你盒裝薯片餅乾和肉脯,而且數量可觀,快將袋子占滿,男生零食都吃這些麼,她又將紙袋攏好,不再拖延,拿上床尾的睡衣去到衛生間。
以往洗過澡,她都會把外穿衣物隨手丟在臟衣簍裡,從不多操一份心,反正媽媽會一並收拾清洗,但今天不一樣,離開前,她特意將它們全部取出,認真疊好,抱在懷裡帶回臥室。
鎖上門,如蒙大赦。
唇齒間遺留著牙膏的檸檬薄荷味,冰颼颼的,春早輕微嘶氣,暗歎終於可以平心靜氣獨處到天明。
她靠到床頭,關滅大燈,隻留一盞小台燈照明,而後摸出枕畔的手機和耳機,打開單機版消消樂,專心闖關,與世隔絕。
……
確認門外完全安靜,原也才從房間出來。
剛一邁入衛生間,就像踏進了甜果香滿溢的熱帶雨林,他被縛足一秒,回身關上門。
儘管四周水霧氤氳,整個衛生間都被收拾得像是剛做過深度保潔。
無端地,原也勾起唇角,並保持了一會。
時候已不早,他速戰速決淋浴完,套上T恤,又將換下來的衣褲一股腦扔盆裡,端至高處,往裡麵加洗滌劑和自來水。
冷水傾瀉而出,很快將霧蒙蒙的環境中和至清明。
原也單手撐台麵,斂目,盯著翻湧的泡沫輕微走神。
忽的,男生目光一頓,轉而擰關水龍頭。
窄長的手埋入泡沫,拈了個東西出來。
一根女生的頭發。
潮濕的關係,剛一脫離水麵,它就柔軟地黏繞在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上。
作者有話要說: 10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