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個樹洞 早春(1 / 2)

童越一走,屋內頓時由百鳥林變為寂靜嶺。春早回到座位,再難平心靜氣。身邊男生的存在感是如此強烈,如白塔壓頂,她寫字的速度都不敢太快,而他手裡沙沙作響的石墨筆芯,也不像是寫在紙上,而是在刮動她頭皮。

起先童越在場,原也隻能找個中間位置插坐進來,但現在童越走了,整張桌子空出不少地方,他也沒有挪動一厘,拉遠二人的距離。

春早注意到這個,嘴角微揚,為抵禦笑意,她又咬兩下筆頭緩解,愣是不敢多看他一下。

也不搭話,生怕乾擾他解題思路。

寫到最後一道大題時,原也斜了眼春早,女生已經停筆,架著本厚實的作文素材書在看,目不轉睛。

但,兩分鐘過去,她還沒翻頁。

他幾不可見地彎唇,故意寫歪一個字母,問她:“有修正帶嗎?”

女生翻頁的手停下,眼從書屏後歪出:“膠帶行嗎?”

雖說都是老師明令禁止的東西,但比起像是患上白色風疹一樣的修正帶,她還是更愛用這種傳統改錯產品。

原也回:“也行。”

春早放下書,從筆袋裡取出一卷細款透明膠帶,推給他。

注意到他渾身上下似乎真隻帶了一支筆出來,她不禁感慨起男生的簡單粗暴,又說:“我暫時用不到,你先用吧,做完再給我好了。”

原也應聲“好”,拿過去,刺啦一下扯開。

粘黏過後,再沒放下過那隻膠帶,就將它懸於他左手間。他修長的,極有骨骼感的手指隨意扣弄著,好像在把玩一枚尺寸過大的戒圈。

春早偷瞄著,有點心猿意馬。

童越那些言簡意賅的戀愛小甜事又在她腦中回放。

拉這樣的手,或被這樣的手拉住,會是什麼感覺。

……

嗚,大腦又開始蒸溫。

原也拿開那張寫滿公式的試卷時,春早的手機在桌麵滋滋振動起來。

女生一慌,忙背過身去接聽電話。

直至此刻,他才能無所顧忌地抬起臉來看她。一心二用並不難,難的是卡停在某一步證明,即使他心頭已經有最終推算。

他在春早回頭時將那卷膠帶交還到她身前。

春早的心思還撲在通話裡,順手牽走,塞回筆袋。

她打開手機公放,起身在桌上找東西。

原也問:“怎麼了?”

春早回:“童越說她英語作業找不到了,問是不是落我這了。”

“果然——”她從自己的那遝講義裡抽出一位“異類”,又把手機拿高:“在我這裡。”

童越在那頭放心地呼出一聲:“那就好,丟了我可就沒命了,晚上還是高梓菲值班。”

——高梓菲正是春早的頂頭上司,三班的英語老師。

“但我作文還沒寫呢。”童越又發動哭哭音攻擊。

春早坐回去,將她那張英語講義翻到最後一麵:“沒事,我幫你寫,你的字跡還挺好模仿的。”

童越各種感激加啾咪,春早半笑半惡寒地掛斷手機。

再抬眼,旁邊的男生正單手撐腮看過來,麵帶笑意。

春早跟他對上一眼,移開,再轉回去,對方的視線仍逗留此處,彆具深意。

她被他盯得心裡毛毛的:“有什麼事嗎?”

男生啟唇:“你還真是很擅長這個啊?”

春早不明所以然:“哪個?”

原也說:“幫彆人寫作業。”

“哪有?”春早矢口否認:“是她卷子先落在我這的,晚上我們是英語晚自習,她又回去了,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辦?”

原也看起來將信將疑:“是嗎?”

“對啊。”

“那去年寒假是怎麼回事?”

去年寒假?

春早頓住,瞳孔一點點放大,她突地意識到什麼,驚愕地看向原也,不會吧——不可能,她竭力鎮壓著快瘋竄出身體的心臟,但火炭般的耳朵尖足以出賣她。她負隅頑抗地裝蒜:“去年寒假?怎麼了?”

原也不急於拆穿,繼續跟她玩文字遊戲:“再提醒你一下?成康門的盛鑫網吧。”

“嗯?哪裡?”春早側了側頭,開始自己拙劣的演技。

男生卻被她“小貓歪頭”的樣子逗出更多笑意:“我記得,我剛住到這邊時,有天晚上遇到你。”

“我們聊到成康門的網吧,你說從來沒去過。”

“可為什麼,我去年寒假就在那邊見到過你……”

——確切說,那並不是原也第一次見到春早,在更早之前的光榮榜上,他就對她隱有印象。

擅長記憶人臉,是他的行為習慣之一,好讓他合理規避“社交事故”,維持住一些無需走心但表麵必要的人際關係。

遑論這些時常出現在同個正紅色平麵上的臉孔。

作為從小到大拿第一和競獎到手軟的人,原也早對所有儀式性的表彰興趣無幾,所以也極少會為之駐足。那天還是被高一時的室友拉停在排名欄前,他關心自己名次,原也便跟著瞟了眼,視線漫不經心劃下去,在一個女生的名字上叫停。他生來第一次見到“春”這個姓氏,單名一個“早”字,很獨特,生機勃勃的,莫名讓人想起早春節氣,青嫩舒展的芒草或藍而發白的,廣袤的天空。

他看了看她的照片,榜上的男生女生少有人不佩戴鏡架,這個女生算一位,眉目一眼可觀,眼神有幾分淡漠,但直勾勾的,似能穿透櫥窗玻璃,劉海碎碎地散在她額前,微抿的唇線幾乎不見笑意。

相反有點……倔強?銳氣?謝絕營業?

反正不太好相處的樣子,那時他沒多放在心上,隻閒閒催朋友:“找到了嗎,這麼難?”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好找啊。”對方險要捅他一拳。

再後來,便是春節。

媽媽走後,這種闔家歡樂的日子於他而言隻是折磨,再無母親身影的屋子像一座曠蕪的廢墟。原屹再娶後,家中多了些屬於女人和小孩的生氣,但原也隻覺這裡愈發凋萎和冷僻,所以每逢除夕過後,他就會將自己隔絕進網吧,暗無天日地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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