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下意識避遠,又被她控住下巴,擠出嘟嘟唇。
春暢在她圓潤小巧的上下唇各畫一筆,又收回去,丟包裡:“彆擦,抿抿。”
春早莫名地瞪向她。
“用美色代草率的我彌補一下人家。”
“神經啊。”
嘴上雖這般嫌棄,但也沒有抬手抹掉,隻問:“會明顯嗎?”
春暢說:“這是裸妝色號,我不說毛戈平都看不出來,還能讓你氣色起飛。”
春早將信將疑,想拿起桌麵圓鏡確認一下,中途瞥見時鐘指針,又急匆匆將鏡子架回去,背上書包。
聽見屋外動靜,春暢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去門邊,叫停原也:“哎,你等會啊,我妹妹正好也要去學校,你們一起走好了。”
說著拍拍春早書包,將她往外催。
原也在玄關站定。
春早繞開姐姐跑出去,目光相撞的下一秒,男生眉心忽而一蹙,但隻字未語。
春早跟著他出門,下樓。
天邊既白,紅日還未探頭,金黃色的梧桐葉子在水泥地麵打著旋,全白的板鞋踩過一片,奶酪黃的運動鞋也踩過一片,又並排而行。
春早必須為姐姐借題發揮的冒犯言行致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了。我姐這人性格就是有點那個——”難以一言蔽之。
原也瞥她一眼,無所謂道:“沒事啊。”
“你不介意就好。”她喃聲說著,再次確認:“真沒事啊?”
原也微微笑:“真沒事。這樣很好。”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她還為這事胡思亂想。
一切儘在不言中,春早不再吱聲。
“不過,”身側的男生有點猶疑,“你的口紅也是你姐給你畫的麼?”
春早僵住,抬手捂住嘴:“怎麼了。”說好的裸妝呢。
“很難看嗎?”她著急地問:“是不是很誇張?”
原也多端詳一眼:“不,蠻可愛的。”說著兀自笑一下。
他曖昧不明的反應更讓人心慌,春早急得團團轉,摸出背包側袋裡的小包紙巾,要擦。
“哎。”原也想阻攔,但也不好冒昧地去握住她的胳膊或手腕,見女生已經在用紙巾胡亂吃勁地擦抹,他放下手。
也罷。
不擦老師沒準會看出來,對她無益。
待她放下手,他的目光便再難從那裡掙開了。
女生本身的唇色偏淺,但此刻因外力反複摩擦,小而圓的唇型呈現出異樣的深紅,像是盛夏待擷的莓果,盈盈綴在低枝上,伸手可觸。
原也喉嚨微緊。
他極快偏開眼,又必須提醒她,有些口紅被她著急搓揉的動作弄到嘴巴外麵了,他稍微調整了下氣息:“那個。”
“嗯?”春早看向他。
原也握了握拳,表述事實變得困難至此:“嘴巴外麵還有。”
“啊……”春早又抽出一張紙巾:“哪邊?”
原也速度判斷一眼:“左邊。”
春早忙將紙張一角抵到左邊唇畔,細細拭著。
原也怔住。
不對,他腦子徹底亂了,鏡像原理,應該是右邊。
忙糾正:“我的左邊。”
他的左邊……
是她的右邊嗎?
兩個聰明人此時都變得有點呆滯。春早也思維遲鈍,不甚確定地將紙巾慢慢往右挪。
算了。原也從褲兜裡拿出手機,調出相機前置模式,抬高手,給她當鏡子。
春早這才真正看到自己的樣子。
啊。
她險些尖叫。
唇周烏七八糟的,要多醜陋就有多醜陋,真想殺回去爆砍她老姐,但現在後悔已來不及,隻能潦草又局促地擦了又擦,作無用功。
但要用到眼唇卸妝液的色料在皮膚上哪那麼容易解決,最後原也說,“等我一下。”
男生按滅手機,一路奔跑到小區門口的小店裡,再出來時,他手裡握著一瓶純淨水。
他開蓋走回她麵前,伸手:“紙。”
春早將手裡殘留著少許玫瑰色痕跡的紙巾交給他。
原也偏過上身,往上澆了少許水,才回過眼來。
“我來吧。”他說著,不沒給自己和對方太多反應的機會,手已經挾著沾濕的紙巾一角,覆上她嘴唇。
春早被冰涼的觸感刺了一下,不自覺往後躲。
原也頓了頓,不由分說追過去。他的手指隔著紙巾,小心而仔細地幫她清理。
春早一動都不敢動,唯獨心臟瘋狂竄動,臉部溫度也急劇攀升。
視線隻敢紮根在平行的……男生露膚度極少的脖頸處……
不敢看他儘在咫尺的手,還有他多半在凝視自己唇部的,認真的雙眸。
起初力道還算溫和,或許是那顏色太難處理,後來就逐漸加重,碾壓著她唇角,一下一下。隻是那一點,小範圍的灼燒,不知何故擴散為全身性的烘烤,令人窒息。
不知多久。
或許一分鐘都不到。
他終於放下手:“好了。”
終於能呼吸。
周圍的氣流,人煙,雀鳴,樹葉的窸動似乎也在一瞬間複位。
春早雙腿都有點酸軟,乾渴虛脫,像剛跑完一百米。
原也將剩餘的水喝掉半瓶,才擰起瓶蓋,他目光突地一緊,看眼手機時間。
春早反應過來:“是不是要遲到了?”
“跑。”
他推上春早。
綠燈隻剩三秒,少女少男一前一後飛奔過黑白鍵般的斑馬線,晨風裡,光乍破,頭頂是暮秋湛藍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