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答:“馬上高二。”
店員笑了起來:“要成年了才可以,高考完再來吧。”
“嗯,我也是想高三暑假再來。”她似乎得到了舒心的答案,眉眼彎彎,道謝離開原處。
但並未離店。
她挎著寬大的帆布包,在店內的杯碟咖啡豆販售區遊弋觀賞,最後停在一麵公開的明信片牆前,看有心的食客們親筆留下的詩歌或願景。
原也接過盛有冰美式和雞肉可頌的托盤,找了個角度剛好的位置,不再打開手機看直播或視頻,視其為今日的下飯方法。
女生獨自站在那裡,一張一張地掀看,幾乎閱讀完全部。
店邊往來的人流多少會怪異地打望她一眼,但她專心致誌,安謐得像一株湖畔的葦,不關心汲水的雁群,也不在意變幻的天氣。
每回見她,她都給他一種吉卜力動畫裡會出現的女主角的感覺,勇敢,純淨,莫名的治愈。
良久,她終於動了。
她回到貨架,不緊不慢地挑選出一張明信片,又去前台買單。
回來後,她找了個空位坐下,從包裡取出一支中性筆,在明信片背麵寫字。
執筆的手移動得很慢,一筆一劃的,莊重而認真。
寫完,她看眼腕表,似覺時間不早,無法坐等墨跡風乾。
遂舉高藍色的明信片,呼呼吹動好幾下,確認之後,她回到滿滿當當的明信片牆前,找了隻空木夾,將它高掛其中。
目隨女生離開店門,原也才想起去吃剩下的麵包。
傍晚時分,夕照打窗,他挎上背包準備回去,出門前,他停在那麵牆前。
女生使用過的那張明信片並不難找,還未被後來者居上,大範圍的藍也格外醒目。隻是近處才能看出,那是一整麵海,湛藍色的,鎮靜而清涼的海水,絲緞一般,拂來眼底。
他長指一掀,將它翻過去,反麵寫有一行秀氣但力透紙背的字句:
“我會一直遊到海水變藍。”
落款並非她姓名,而是一隻Q版的簡筆畫小鳥,張翅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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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也對她坦白了第一次偶遇,也將第二次偶遇保留收藏在心底。
那日回去後,女生明信片上的話語變得像一句咒語,一道心電感應,觸及靈魂。
他沒有吃飯,也沒有開燈。
長久地躺在天黑後的房間裡,開始審視渾噩的自己,灰蒙蒙的環境,稀裡糊塗被催動前行的這幾個年頭。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本心迷失在濁水和荒野裡,在沉淪,在凋敝。
那一夜,他做了個決定。
憑什麼,把人生的決定權交由他人。
他將空白許久的網名改為X,那是他母親名字的首字母,也是她之前喜用的代稱。
她和他說,X是未知數,意味著人生有無限可能。
什麼競賽,什麼協議,都去死。他要跳出怪圈,把自己逼入絕處義無反顧一次。
他以宿舍吵鬨打擾做題為由從學校搬出,以此邁出他個人遠行的第一步。
仗著他吃那口飯亦心存一絲愧念的父親,自然對他百依百順,加急加價為他尋覓到住處。
獨行慣了,對於即將到來的前程未卜的旅途,他未曾設想過需要或擁有伴侶。
但那個晚上,來到這間屋子的第一夜,他轉過身,看到門後的女生。
他的想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