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個樹洞 靠岸(2 / 2)

春早在距離牆還有一米的地方戛止住腳步。

牆上卡片多為簡潔款,所以她那片純粹的藍海並不難找,但此時此刻,有另一張畫麵一模一樣的明信片與她的那張靠放在一起,交疊著,左右相依。

心頭似過電,隱有預感浮出,春早忙不迭將旁邊那張卡片挑高,查看背麵的內容。

“我會一直陪你到海水變藍。”

目及落款那個簡單一筆的圓圈時,春早不可置信,心有滾雷過。她下意識回頭,目光橫掃咖啡館內每個安謐明亮的角落,每一張人臉,須臾體會過來,也像是被鹹澀的海水從頭到腳地淹沒。

春暢端著餐盤找來時,不禁頓足。

她搞不懂,自己的妹妹為何會突然對著一麵明信片牆淚流滿麵,掩麵痛哭。

但她一句沒有問,也不上前,就停在那裡任由她宣泄,麵目溫和。

……

這次的出遊似乎成效顯著。

回來的春早不再拒食,從迷茫困境中脫出,開始重架心態,放下內耗,合理安排規劃自己的最後一輪複習計劃。

步入五月後,榴花照眼,氣溫激增。三模後的每一天都像是進入循環,快如閃電,也冗長得像是一場被山火岩漿覆沒的紀元。焦躁難耐之餘,亦有欲將新生的希冀蓄勢待發。

高考前最後一周的一個夜晚。

全年級奔走相告,聚攏到走廊裡,花圃邊,樹影下。仿佛自發組織的千人唱詩班,為禱告,為朝聖,朝拜青春的高光和散場。於此刻,於此景,無關黯淡或輝煌,收斂或張揚,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的真諦和信仰。

第一扇窗滅下去,整個校園在分秒間化為全黑的島嶼。

幾叢試卷雪片般從高處落下,仿佛儀式的開場,音響裡漫出旋律。

光汙染荼毒的城市中心鮮見星空,但統一發放的熒光棒默契彙聚成地表的銀河,燦爛而盛大。

熾熱的晚風裡,年輕的嗓音開始齊聲共唱,

“最美的願望

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

有人扯著嗓子嚎嚷,有人晃動身體哼吟,嘹亮振奮的詞曲在教學樓間四麵八方地震蕩。

這是屬於所有人的演唱會,每個人都是觀眾,也都是主角。世界仿佛下了一場金色的溫暖的雨,大家都熱淚盈眶。

春早與童越挨站在一起,手攥著手,被人群擠至欄杆最前方。

她們不時相視而笑,有節奏地擺動著熒光棒,也被氛圍侵染,鉚足勁地放聲歌唱。

隔著攢動的人頭,她看到了斜對角扶欄後矯矯不群的原也。

少年仍是夜間最皎潔的月亮。他唇瓣並未翕動,沒有跟唱,隻是淺勾著嘴角,望向她的方向,不移分毫。

“你不在乎我的過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說被火燒過才能出現鳳凰”

春早也止了聲,舉高手,飛速揮舞自己手裡的光點,回應他。

在原也愈發燦然的笑容裡,她的唇畔也迸出更大的弧度,雙目閃爍,鼻頭酸脹。

“逆風的方向

更適合飛翔

我不怕千萬人阻擋

隻怕自己投降”

……

六月七號,整裝待發。

不全力以赴,怎麼對得起數載伏窗,還有那些在書山題海間起落沉浮的苦讀時光。

英語作文最後一筆落下,原也按下筆帽,似收劍入鞘,男生輕吸一口氣,翻頁細查,也靜候到點的鈴響。

至此,成績的宣判已結束。

但他還有待完的誓約。

監考老師收走試卷,考場外聲囂漸出。

原也第一時間起立,同一考場的同學追過去,想要拉住他一同出校並對題,而他恍若未聞地奔出教室。

往大道和校門湧動的學生像是破網的魚群,烏泱泱的,或飛竄,或慢遊,不時翻騰出自由歡呼的水花。

而原也是唯一逆行的存在,清瘦的少年似白艇,劈開人潮,速度快到義無反顧。

春早與童越的考場在上下層,她們找到彼此,也拉住彼此,同時露出暢意滿滿的笑容。

童越擠眉弄眼:“看你狀態考得不錯哦~?”

春早自信無疑:“畢竟最後一門是英語誒。”

童越嘁一聲,挺胸收腹:“我覺得我也還可以。”

春早斜她:“要不……對個答案?”

童越立刻雙臂交叉,告饒:“NO——放過我吧。”

春早不由抿笑,思及回家後就可以拿到手機,下台階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且急。

她與童越並肩出樓道。

淡金色的日光漫過女生的劉海和眉眼,本還在說笑,回眼一瞬,她瞳孔驟縮。

逆光餘暉間,少年幾乎是撞過來的,挾著風,迅猛到足夠讓她往後趔趄。

下一刻,她被擁入懷中。

那麼不假思索。

還那麼滾燙,那麼緊密,能把她淚花立刻擠出。

船終於靠岸。

在他始終如一的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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