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百日誓師過後, 高考的緊迫感變得愈發具體。
仿佛進入行山的最後一個險峻關隘,日出將至。
春早尋了個中午,去學校門口的圖文店將未名湖風景打印下來, 做成一張無字勵誌圖,用美紋紙固定四角, 粘貼在書桌牆麵上,正對自己, 學累了就抬頭洗洗眼, 打打氣, 用作自我激勵。
除了心之所向之地,原也也成為她奮進的因由之一。
他各科成績無懈可擊,春早不然。數學是她的短板。
比如二模聯考, 她的數學就不太理想。
春初珍深諳緊要關頭不可給孩子施壓,破天荒地沒對女兒的成績指手畫腳, 但春早心頭還是梗著一股氣, 連續兩天晚自習回來路上都懨懨不快, 或時而分神複盤那些錯題。
“想什麼呢。”男生給草莓牛奶插上吸管,遞過來。
春早接過去, 吸了口:“在想數學試卷上的錯題。不該錯的……”
原也瞥她:“這次考試本來就難。”
春早沒好氣嘟噥:“那你不也考了滿分嗎?站著說話不腰疼。”
原也被堵一下, 不再開口,多說多錯。
春早察覺到, 抬眼:“抱歉,我有些情緒化了,自己不行還遷怒比我強的人。”
原也呼口氣,笑了下:“比我強的人?我是你的對手還是對象?”
春早咬著吸管,思忖幾秒:“你是我的數學偶像。”
“……”原也被取悅,唇角上揚:“你也沒有不行, 你們班120以上的有幾個?”
春早:“四個。”
原也:“我們班140以上的有十個,我不過十分之一,這麼看,你好像還比我強一些。”
“你們班是什麼等級!”
“不都是文理科實驗班?你彆搞文理歧視。”
可一班……是當之無愧的清北班。
而她不是。
她還沒有足夠的底氣和優勢,十拿九穩地攻下top2學府。
讓喜歡的人向下兼容,恐怕比砍她一刀還難受。
她不想要這樣的感情。
也不是沒這樣的實力。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春早刷題到兩點才倒頭休息。
翌日晚間,數學自習,老師帶了幾份數學模考複印卷來班裡,分給各組傳閱,說是一班原也的滿分卷,非常整潔清晰有條理,大家都看看和學學人家的解題思路,找點啟發。
話音落下,不少人聚焦春早座位,八卦臉色。
她立刻在書後傾頭,耳朵微微紅,按著筆帽裝消失。
試卷傳來她手裡時,春早取出自己的作對比,逐一認真分析。目光定格在倒數第二大題,E(X)期望最終結果的數字上麵時,她微微蹙了下眉,片刻舒展,蘋果肌上抬。
下課時分,當中一份複印件自然被課代表知趣地留給春早。
春早欣然接手,將它與自己的講義彆放在一起,妥帖收回書包。
回去路上,春早提到這事:“我今天看到你的試卷了誒。”
原也預料到了:“怎麼樣?”
春早似懂非懂:“挺好的,就是有個地方不理解。”
原也偏頭看她:“哪裡?”
春早說:“E(X)等於6,你為什麼要寫那種帶一個圈的6啊——像標號那種。”
原也偏頭看她:“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春早頓一頓:“好像知道,但我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
原也:“說說。”
春早用拇指和食指圈出一個圓:“你的代號是不是一個圓嗎,你在說自己很6,讓我看到覺得好笑?”
原也失語兩秒:“非也。”
“那是什麼?”
“分明是原也在給春早扣6。”
“哈……?”春早第一次在二模後翹高嘴角到難以下降:“是這樣嗎?”
“對啊。”身邊的男生迫不及待邀功:“開心了?”
他透亮的視線總能一下擊碎她防線,春早忍俊不禁:“怎麼想到的?”
原也說:“本來還問了老班可不可以畫簡筆畫,他讓我彆太飄,萬一其他學生模仿。隻能這樣了,以為你能懂,結果把我想成搞笑男。”
春早露出八顆小貝母般的牙齒:“大差不差啦,效果是一樣就行。”
“也是,畢竟知道我代號的,全世界也就你一個。”
“真的?”
“真的。”
好吧,春早相信,畢竟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6”用的這麼巧妙。
4.
四月末,高統一拍集體畢業照,規整的大合影過後,老師留了小半會兒的自由活動時間,給苦學大半年的困獸們放風。
畢竟高考一過,就是人去樓空。
這樣的機會,此生難再有。
偌大的操場上星羅棋布。
童越帶了隻大炮筒單反,像名專業發燒友,給班裡各位同學當免費攝影師。
大家爭先恐後找她拍照。
春早不愛擠熱鬨,就在旁邊等著排上號。
期間她多次注意一班位置,他們班也在操場拍照。原也自然出眾,像處必須打卡的網紅景點,不間斷有人找他合照。
她也有意,但這種時候,眾目睽睽,反倒近鄉情怯,羞於貿然上前。
畢竟比起那些同樣喜歡他的同學們,她與他接觸的機會要多得多。
可……穿著統一的畢業服,這輩子可能也就這一回。
察覺到姐妹的焦灼,童越擠出人群,拍一下發愣的春早:“哎,你要不要跟原也合照啊?”
春早看看遠方,男生仍抽不開身的樣子,不免躊躇:“等一會兒吧……”
童越掃一眼手機時間:“時間可不等人,還五分鐘就要回班了。”
她問:“我幫你叫他?”
春早抓住她胳膊,阻止:“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