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話出口後,方銘才後知後覺並不曉得對方姓名,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口。
身後男人很快追了上來。
雖然身形臃腫,動作卻絲毫不顯遲鈍。方銘去擰把手,才發現門上了鎖。
他眉頭一皺,感到後頭有風,再一次躲開。
但這會兒慢了一些,刃身幾乎是貼著頭皮擦過,生冷無比。
“嘭!!”
斧身紮進了門板。
這會兒似乎用力過猛,男人沒有立即拔出斧子。
方銘再一次拉遠距離。
剛才去開門的時候,門是外邊上鎖的。以男人的體型,不太可能從窗戶進來。所以這屋子應該還有後門。
他問身上人:“後門在哪兒。”
“……”
“後門!”
情況緊急,他顧不得太多。
側頭看向身後人,卻發現對方下巴耷拉在他肩上,早已沒了氣息。
他一愣,伸手去探對方脈搏,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
再無言語,而他也沒機會對此有更多反應。
拔出斧子後,男人像是徹底動怒了,竟是直接將斧身砸來,接著巨大的身軀隨之衝撞。
方銘堪堪避開利斧,卻避不開男人的撞擊。
對方像是早已預判他躲開的位置,眼看著那龐大的身軀越來越近,方銘瞳孔微縮。
“砰!”
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然後,一切都沒了音。
短暫的寂靜。
男人龐大的身軀佇立,少頃,直挺挺往後倒去。
前方是一黑漆漆的槍口。千鈞一發之際,方銘還是選擇了開槍。
後坐力震得他
手臂發麻,他緩緩垂下了手臂。
將背上人放下,對方臉色已經慘白到不自然。
他手探去,再一次確認脈搏和呼吸,隨後,又緩緩收了回去。
剛才的對話,大約隻是回光返照。
這個人以為,救援隊終於來了,所以多撐了一會兒。
“……”
他搬起屍體,將其放到了床上,又蓋上毛毯藏好。
這城鎮裡的“人”,會對屍體做一些不妙的事。
做完這一切,後方忽然傳來了些許動靜。
剛才的男人大概沒能一發解決掉。
這並不奇怪。人類死去的身體異化,會變得無比堅韌。就算是霰/彈槍,也不見得能立即乾掉。
他轉回頭。
然後,不由滯了一下。
沒能立即乾掉怪物,這很正常。但再怎麼不濟,也會造成或大或小的傷害。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眼前的男人重新站了起來。原本就高大的身軀幾乎已貼近天花板,愈加龐大臃腫。似乎隨手一拍,就能將人碾個稀碎。
巨大的陰影傾覆而來,方銘忽然想起隊員剛才的忠告。
不能開槍。
男人雖然尚且保持著人類的外表,卻沒有眼白。五官橫肉擠在一起,已看不出原本樣貌。
“啪嗒。”
窗外又有聲響傳來。方銘看去,又有許多人圍靠過來。
是城鎮其他居民。
大約是聽見打鬥,都不約而同放下了手中“工作”,朝這個方向湧來。
同樣的,沒有眼白,神情不似常人的呆滯。
吱呀。
屋外,木架上的屍體再一次隨風晃動。入目之處,儘是城鎮裡的居民。
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
方銘皺緊眉,握住了槍身。
.
子彈會對這些怪物造成短暫的硬直,卻無法造成太大傷害,甚至會讓它們變得更加強大。
方銘放棄了用槍,轉而抽出匕首。
但這麼小小的刃器,能對怪物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隻能暫且阻礙它們的行動。
窗戶和大門都被堵死,城鎮居民陸續湧了進來。
不能拿槍打死的怪物,沒有戰鬥的意義。要乾掉它們大概得找到其他方法。但現在不是調查的時候,得先從這地方逃走。
方銘一邊防守,一邊在人群中逃竄。
他緊盯著屋門,想要尋找機會。然而吸引來的居民絡繹不絕,要從那裡出去,就得迎麵對上。
“嘣!”
又接連擋了幾次,匕首崩開,落在了地麵,刃身已經開裂了。
果然支撐不了多久。
他抽出另一把匕首。
這次提前做過準備,還有多餘的武器,但再這麼下去遲早體力不支。
要麼還是用槍?
就算沒有效果,至少能製造短暫的空
隙。趁這個機會逃走。雖然那之後,居民會變得更加難纏。
方銘握住槍身,猶疑不定。
“啪!”
這會兒,這間屋子的主人已經放棄了利斧。估計是覺得自己力氣更大,一掌又一掌向前拍著。
擊中的地方全都多出一個大坑。方銘不小心被刮到一次,肩膀已經隱隱發麻。
方才門口縫補的老婦拿著菜刀襲來,他一腳踹中了對方手臂。
“噫!”
老婦驚叫一聲,再次拾起刀子朝他襲來。
沒完沒了。
哪怕是生前再脆弱的存在,異化以後也變得跟成年男子一般。不懼怕攻擊,皮糙肉厚。
遲遲找不到機會,平白浪費著體力。方銘呼吸已變得不太平穩。
他餘光環顧四周。屋內敵人尚未倒下,屋外敵人絡繹不絕。想要破局,必須得冒一次險。
他手摸向腰間。
那裡掛著數枚手/雷,要大麵積掃除掉敵人,這是最快的做法。
本來想等待空隙,看來隻能出此下策了。
黑影如潮水般淹沒而來,方銘下定決心,咬下保險栓朝前扔去。
瞬間,火光四起。
屋內家具都是木製的,爆炸過後立即燃燒起來。
有些居民被炸個正著,另有些被火焰灼燒,嗷嗷大叫。
屋子太小,方銘也受到了些波及。裸露的皮膚灼裂開來。但他顧及不得這些,眼看有了缺口,當即從門口衝了出去。
這短短的工夫,方才被炸開的居民又接連爬起,追來的速度愈加敏捷。
看來隻要是熱武器,都會起到反效果。
為避開居民,方銘不得已朝城鎮中央衝去。剛才大部分敵人都湧來了屋子,倒是城鎮裡邊空蕩了不少。
他撞倒了老婦方才坐的木椅,上邊針線灑了一地;又踩過鋪在地麵晾曬的死魚。一路往城鎮深處奔去。
不能隨意開槍,隻能繞路甩開敵人。
但那些居民哪怕是活死人,也要比他這個外來者更加熟悉城鎮路線。
當他以為好容易拉開一些距離,那些居民竟然抄小路,又繞到了他前麵。
方銘急急停下。
見旁邊門是開著的,乾脆衝進去,躍過對麵窗戶,從另一個方向逃走。
“啪!”
耳旁有厲風刮過。
剛越過窗戶,方銘便覺一道冰涼劃過發絲,接著落到了地麵。
他低下頭,發現那是遠處扔來的菜刀。
“啪!”
又是一柄。
方銘抬眼,發現剛才縫補針線的老婦爬到了高處。瞧見他注意這邊,挑釁一般揮舞著刀身,再一次將菜刀狠狠砸來。
光是跟這些居民捉迷藏就已經很費勁了,現在還得防備暗刀。
方銘眉頭一皺,見前方有一靠著屋簷的長梯,朝前奔去。
稍後。
他手
起刀落解決掉了老嫗,又將其從高處踹了下去。
相比起剛才的樵夫,這隻怪物威脅性不大,也隻比成年男子強上一點兒。隻是他明明給了致命傷,老嫗摔下去後卻隻是消停了一會兒,接著又要掙紮爬起。
方銘以前碰見過的異形,基本都要比這座城鎮的異形強大。但它們都有弱點,能消滅。
但這裡的異形,卻讓人完全無從下手。
方銘看著老嫗再一次好端端起身,握住刀柄的手指微動。
這處屋頂大概是整個城鎮的最高點,能清晰瞧見下方的流動。
黑潮暗湧,源源不斷,朝著他這個方向湧來。
城鎮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卻同樣死氣沉沉。
空氣彌漫的腐臭依然未滅,仿佛滲透進了建築,再也無法消失。
而城鎮之外,則是密不透風的叢林,深不見底。
就好像這座島嶼之上,隻餘他一個活物。
“咚——”
忽然,一道厚重而沉悶的聲音響起,似是鐘響。
方銘一愣,循著望去。見不遠處一座鐘塔,與他所在的屋頂一般高。
最頂點懸著半人高的大鐘。
鐘身已生鏽泛黃,卻絲毫不影響那渾厚有力的鐘響。
鐘聲徹響在這夜中,餘音繚繞。自這血腥黑暗的小鎮生出,又鑽進了遠處的密林。
仿佛整座島嶼,都在回蕩這悠遠綿長的悶響。
“咚——”
越到遠處,聲音便越弱,隻聽得依稀。
叢林深處,一人停下腳步,抬頭回望。
映入眼簾交錯的枝杈,擋住了那層層傳遞的鐘聲。
“……”
但那人漆黑的眼底映著的卻並非樹杈。好似能透過能重重交疊的障礙,看清遠處的光景。
他像是注意到什麼,漂亮的眼瞳微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