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東西你能告訴我嗎?”
公孫弘算一下自己荷包裡的錢,同主父偃一樣挑個隻值半價的擺件,聞言他不急著退後,改看小太子:“為何要告訴你?”
“我買殿下的東西啊。”
小太子扭頭找人:“韓韓,他什麼意思啊?”
韓子仁懷疑他輕視小孩,不拿小太子當太子:“你不告訴他他不買。”
說話那人張口結舌想解釋,聽到小太子奶裡奶氣地問:“他威脅我啊?”
四周頓時陷入寂靜。
眾臣的臉色就像小太子送皇後的棋盤,五顏六色,精彩過了。
半晌,不知誰撲哧笑出聲。
那人臊紅了臉。
公孫弘不希望事情鬨大,否則他也有可能被牽扯進去:“殿下,他說笑呢。”
“我說笑呢。”小孩仿佛鸚鵡學舌,卻硬生生把足智多謀的公孫弘堵得啞口無言。
公孫弘微微詫異,陛下竟然沒有誇張,小太子真的很聰慧。
哪怕他並不知道什麼意思,可他能想到、說得出,就把他以往見過的所有小孩比下去了。
主父偃笑著打圓場:“先彆說笑,諸位看看有什麼需要的?一會殿下該回去了。”
小孩點頭:“我渴啦。”
吳琢聞言去休息間端出一茶盤,盤中玉牒上放著點心,還有個不知什麼材質的葫蘆。主父偃心想,難道水在葫蘆裡。
吳琢拿掉葫蘆嘴,小孩雙手抱起葫蘆咕咕喝兩口:“你喝嗎?”
“奴婢不渴。”吳琢蓋上葫蘆嘴,“殿下吃點?”
小孩看一下小手:“臟。不吃!”
韓子仁去裡間拿來一塊濕布給他擦擦手,小孩一塊糕點掰一半,揮揮小手,吳琢端著托盤送回休息間,小孩小口小口吃著。
主父偃和張湯等人相視一眼,陛下的兒子怎麼養的?知道賣東西,能堵得他們無言以對,還體貼下屬很愛乾淨。
隨即幾人轉向公孫賀。
公孫賀一臉無奈:“諸位不要看我,他打小就這樣。”
主父偃忍不住提醒:“太子現在才四歲。”
“我是說他一兩歲的時候。”公孫賀聽他妻子衛孺說過,衛孺也是聽皇後說的,小孩想拉想尿的時候都會吭吭。頭三個月奶姆沒有經驗,時常誤會小孩的意思,後來小孩很少再尿到拉到自己身上。
公孫賀以前認為誇張,如今覺著不是沒有可能。
陛下的兒子,理應聰慧過人。
小孩好奇地問:“說什麼呢?”仰頭看公孫弘,“選好了嗎?”
公孫弘攤開手裡物品:“選好了。”
“這個也是姑母給我的。”小孩皺著小眉頭,“就是那個姑母給的。”
公孫弘見他說話有趣,神色也好玩,不由地問:“那個是哪個啊?”從未有過的和藹。他孫兒在此都得問一句,這位笑成秋菊的老頭怎麼有點像他祖父。
劉據頭一回聽說的時候不敢信——老父親心胸豁達,修真界大部分人都比不了。
世人皆知王太後入宮前結過婚,還有一女。但無人敢跟皇家提起。韓嫣個莽的,又自認為跟皇帝關係親厚,就把這事告訴他。
旁人都認為帝王震怒,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劉徹心無芥蒂親自把人接進宮,封為修成君。那時劉安名聲極好,劉徹也沒有發現他有反心,就把他外甥女嫁給淮南王太子。
劉安擔心兒媳看出什麼來告密,給兒子出個損招,叫他假裝厭惡太子妃,三個月不與她同席共寢。大漢女子和離很尋常,年初太子妃便自請離去。
劉徹同母異父的長姊帶著女兒探望太後那日恰好衛子夫拽著兒子來給太後請安。
劉徹興許覺著東宮熱鬨特意趕過來,把兒子抱到懷裡安慰長姊和外甥女,並非外甥女不賢,也不是色衰,而是淮南王劉安怕她發現淮南國秘密。
母女二人震驚,太後神色淡定地問兒子,是不是有證據了。
劉徹派出去的細作拿到證據了,但他不準備收拾劉安。劉安在淮南國名聲極好,壞事做儘的都是他兒女。劉徹拿出證據,百姓會為劉安求情。劉安自己跳出來,劉徹才好收拾淮南王一脈。
劉徹胡扯——他有證據的話,淮南王太子也不會逼外甥女和離。
“外頭的姑母。”小孩的話叫公孫弘一頭霧水。
主父偃低聲說:“太後先前那個。”
公孫弘頓時覺著東西燙手,蓋因他聽說太後不愛人提起她先前生的女兒,那會讓人想起她為了富貴拋夫棄女。
張湯心思縝密,見公孫弘一臉糾結:“東西能到太子跟前,想必太後也知道。”
公孫弘聞言想起人是皇帝親自認下的:“一時忘了。”
張湯一手拿起童子抱桃的木雕一手遞出荷包,對韓子仁說:“勞煩你給看看夠不夠。”
韓子仁把他荷包裡的東西倒出來,銅錢隻有幾枚,一小塊金子,但有一塊玉佩,玉料很尋常,雕工不錯:“夠了。”
張湯挑的擺件不大,該有的一樣不少,童子坐在枝繁葉茂的桃樹下啃桃,神色憨態可掬,看著就心生歡喜。他聞言放心地拱手道:“多謝殿下。”
小孩搖頭:“我賣東西,你給錢。不謝!”
張湯笑著頷首:“公平交易,不必道謝。我迂腐了。”
“還有人買嗎?”
小太子的東西是精品,就算蹴鞠也比他們平時用的好。有人真想淘一件好物,一聽小太子好像要走,登時不敢瞎看熱鬨:“有,有。殿下,可以隨便挑?”
小孩毫不心疼:“有錢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