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下意識點頭,忽然想起他還養了許多術士。劉徹頓時坐不住,前往溫室殿,招來春望,叫他告訴那些術士,以後無召不得入宮。
春望懷疑皇帝出去一趟撞著腦袋了。
可他也不敢陽奉陰違甚至不為,隻能扮黑臉,找那些術士要回自由出入禁宮的令牌,又同他們低語一番,把此事推到太後身上——太後近日暗示過陛下,不希望他養太多術士。
太後以前處死劉徹最為親近人之一韓嫣,如今江充因她時日無多,很難等到開春。在術士眼中太後是大漢最不可招惹的人,所以一個比一個痛快。
術士也是五日一休。
這還沒到休沐日,依然個個包袱款款躲回家去。
一天出去許多術士,宮裡議論紛紛,出什麼事了啊。太後不愛出來,不等於她身邊人也天天窩在長信殿。不日太後就聽說此事,召皇帝去東宮,稱他早該如此。隨即又問,兒子渾了十幾年,怎麼人到中年突然迷途知返。
自是因為尋覓無果的鬼神就在我身邊啊。可惜這話劉徹不敢說,怕母後嘮叨個沒完。
無論皇帝還是太子都很怕來自母親的關懷。
劉徹又不能一聲不吭,他就胡扯,那些術士其實都是騙吃騙喝的騙子。
王太後脫口道:“你才知道?”
沒法聊,沒法聊了。
皇帝氣得走人。
太後心腹宮女擔心:“陛下好像很生氣。”
“惱羞成怒。不必管他。過些日子還會請回來一群術士。”太後搖頭,“他能忍三年都算哀家小人之心。”
沒到開春劉徹又想令人舉薦術士,或下詔招攬術士。不過這次在看到兒子的時候,劉徹忍住了。
幾日後,收到某地大旱的消息,劉徹又蠢蠢欲動,意圖招術士祈福求雨。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求又有什麼用。
劉徹抽調官吏和兵卒,前往乾旱最嚴重的地方賑災——為鄉民提供補種的良種以及上半年口糧。
有災就有亂。
朝廷出兵及時,沒有發生大的暴/亂,災民安心等著雨來。
這場雨一直憋到四月才下下來。
春種來不及了,好在今年還可以再種一茬。
就在災區莊稼露頭之際,朝廷揮師北上。
匈奴連著兩年入關燒殺搶掠,無論關外還是關中百姓都憋著一口氣。衛青出兵那日,沿途百姓夾道相送。
說起來也跟衛青上次出兵全甲兵而歸有關。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兵卒家人很怕打仗。
衛青卻可以做到不失一兵一卒,打匈奴跟過家家似的,主將不貪功,封侯變得很容易,誰舍得不支持他。不過也因為衛青叫打匈奴變得簡單,很多人認為他上他也行。
衛青出兵這日,劉據要出去看熱鬨。
小孩從未看過大軍開拔。
劉徹對衛青有信心,心情頗佳,索性換下一身華服,帶著變裝後的禁衛,領著兒子出城送他小舅子。
衛青不經意間瞥到天家父子,差點摔下馬。
得虧他騎射工夫極好,可以做到人馬合一,馬調整一下身體,及時托住他。
小孩揮著小手大聲喊:“舅舅!”
衛青又差點變臉,小外甥瞎喊什麼呢。
劉徹身前身後左右百姓齊刷刷回頭:“小孩,你說什麼?”
小孩指著高頭大馬上的人:“舅舅啊。”
劉徹捂住兒子的嘴:“不可以亂喊!”
小孩嫌他的手鹹,使勁扒拉掉:“韓韓說,舅舅是國舅爺,國舅爺不是舅舅嗎?”
被留在宮裡的韓子仁打個噴嚏。
劉徹頓時想把人抓過來一頓怒罵,又很尷尬:“小孩子亂說。”
小孩身邊人搖頭:“說得也對。長平侯確實國舅爺。”
有人附和:“要是能多幾個這樣的國舅爺,我也不介意喊他一聲舅舅。”
有人接道:“不用覺得丟臉,又不是喊田蚡那樣的。”
劉徹臉色微變,春望想笑,可他不敢:“郎君,我們該回去了。小公子早飯用得早,該餓了。”
劉徹衝眾人點頭示意,抱著兒子擠出人群,朝遠處的馬車走去。
有人皺了皺眉:“這人我怎麼覺著像是在哪兒見過。”
跟他一起來的鄰居問:“這人儀態一看就像貴人,他兒子一看就是貴人家最受寵的小公子,你上哪兒見過去。”
“不,我肯定見過。”
春望隱隱聽到這些話:“陛下,快走。”
劉徹:“朕被看出來了?”
春望歎氣:“雖然您這幾年不常出去,可您以前三天兩頭往外跑,長安境內的鄉民沒見過您的可不多。尤其秦嶺一帶。”
劉徹臉色微變,尷尬的想堵住春望的嘴:“就你知道的多。”
劉據心說,傳言果然是有依據的。
長安百姓都認識,父皇真厲害,他得向父皇看齊。
“父皇,我們去東市吧。”
劉徹:“城空了一半,誰有心思做買賣。改日朕陪你去。”
他可不想再被人認出來。
小孩一臉可惜:“改日是幾日啊?”
“休沐日。”
小孩一臉驚喜。
劉徹直覺不好:“春望,你不是懂得多嗎,你說!”
春望真懂。但挨了一頓訓,有點擔心會挨罵,他弱弱地說:“陛下,明日休沐。”
劉徹呼吸一窒,上車前瞪他:“閉嘴!”
小孩摟緊他的脖子,一臉怕怕。
老父親頓時沒功夫跟不識相老奴計較:“不怕,不怕,父皇不是吼你。明日一早我們就去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