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一直趴在小孩身邊等著撿漏,見狀起身就吼。
劉徹氣笑了:“明日就把你宰了吃肉!”
“汪汪!”花花身體緊繃,隨時準備撲上去。
劉據一把抓過它的皮:“坐好!”
花花被揪的往後踉踉蹌蹌坐到地上。小孩扯一塊肉餅放花花嘴邊,花花扭頭無視劉徹,不跟他計較。
劉徹:“據兒的花斑狗養值了。知道護主。”
“小雞也知道,黑黑也知道。”
劉徹見過兩隻小母雞跟大公雞一樣勇猛,不是捉蜈蚣就是抓蛐蛐,還不啄菜和糧食。也不知道兒子怎麼訓的。
小孩天天要吃它們啊。
大黑貓有些日子懶得抓老鼠,枇杷在房梁上看到老鼠,小孩叫廚子拿刀把黑貓宰了烤著吃。黑貓再也不敢一天到晚趴在廊簷下曬太陽,劉據才放過它。
這些事被他身邊人瞞得嚴嚴實實,就怕傳到帝後耳朵裡,倆人逢人抱怨或顯擺,傳得人儘皆知。
“因為你喂它們,所以聽你的話?”劉徹問。
小孩點頭:“父皇,我想出去玩兒。”
劉徹習慣性問:“還有錢嗎?”
“沒啦。”
劉徹問出口就意識到兒子不差錢。聞言好氣又好笑,他真敢說。
“你寢室櫃子裡裝的什麼?”
小太子眼珠一轉:“父皇給的沒啦。那些錢是母後和祖母給的。”
劉徹好笑,“我們給的金都是一樣的,你知道哪些是誰給的?”
劉據靈魂不凡也沒強到這種地步:“知道啊。”
“那就先用你母後給的。太後給你的錢用完朕自會給你。”
小孩撇嘴:“父皇就是不想給。”
劉徹裝聾作啞,飯畢起身離開,不想跟兒子糾扯下去——論胡攪蠻纏,兩個他也纏不過一個未滿五周歲的小孩。
劉據昨晚就打算好今早早點用飯早點出去。
公孫敬聲有了自己的家。劉據以前為了迷惑身邊人買了很多暫時用不著的物品。他挑一小箱給公孫敬聲送去。
太學還沒放假,但臘八這天太學不上課。
先秦時期就有一些地方會選擇在臘八這天祭祀先祖祈求來年豐收。近幾年匈奴不再是威脅,天下百姓心裡踏實,有心思置辦祭品,民間祈求來年豐收平安吉祥的人多了,劉徹索性給百官放假,省得他們成天惦記著臘祭。
臘祭不需要公孫敬聲做什麼,頭天晚上就叮囑奴仆,他要睡到自然醒。
小太子到他家,公孫敬聲才起。
公孫敬聲一看到他慌得一手洗臉一手漱口,接著一邊穿鞋一邊穿衣。
小太子故意說:“孫孫,你好厲害啊,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上次休沐日我去宮裡找你,你怎麼也不說今天過來?”公孫敬聲自己收拾頭發,“吃飯了嗎?”
小孩點頭,給吳琢使個眼色。吳琢把小箱子遞給他。公孫敬聲下意識接過去:“給我的?”
“給你添妝啊。”
公孫敬聲手一抖,差點把箱子扔出去:“不懂彆胡說。這不叫添妝,這叫溫房,祝我喬遷新居。”
小太子點頭受教:“我記下啦。孫孫,我走啦。”
“乾什麼去?”
小孩指著東市方向。
“我跟你一塊去。你去對麵了嗎?”公孫敬聲是指公孫家大宅。
小孩搖頭。
公孫敬聲也不希望他去。
雖然小太子嘴欠,貪玩,但心底純粹善良。他不希望不學無術的堂兄,成天想嫁進侯門的堂姊把他教壞了。
公孫敬聲披上鬥篷,拉著他的手:“我到東市再用飯。”
“小阿姊換牙,我要給她買幾樣美食。不用嚼的。”
公孫敬聲:“除了粥沒彆的。”
“看看啊。”小太子今天有彆的事,就逛到下午才回去。
劉徹發現離兒子近也不好。他在殿內能聽到馬車聲,知道兒子何時出去的。下午遲遲不見他回來,劉徹沒心思批奏章:“天快黑了,太子怎麼還不回來?”
春望不知該不該說實話:“陛下,有沒有可能太子沒有直接回太子宮?”
劉徹麵色不善。
春望不敢遲疑:“殿下先去的椒房殿,從椒房殿走回來的。”
劉徹氣得哼一聲坐下。他見殿內暗下來,又吼宮女不知道掌燈。
春望悄悄退出去給太子通風報信。
小孩拎著糕點去宣室。
春望的小動作被劉徹看到了,所以見到兒子的時候他高興不起來。聽到兒子喊“父皇”,他陰陽怪氣地問:“太子殿下還知道朕是你父皇?”
“父皇病了嗎?”小太子摸摸他的額頭,“父皇,我會煎藥。”
劉徹氣得窒息:“再故意氣朕朕揍你!”
小太子拿一塊黏米做的糕遞到他嘴邊。
劉徹接過去:“不是你母後挑剩的?”
是也不能說真話啊。
小孩搖搖頭:“母後一份,父皇一份。祖母沒有。”
“你祖母晚上不可以吃這個。”劉徹連吃兩塊心裡舒服多了。
春望頓時明白,陛下發脾氣不是因為吃皇後的醋,而是餓了啊。
劉徹吃飽了,兒子還在身邊,終於有了笑臉。
“父皇,天黑了,我回去了啊。”
劉徹起身:“朕送你。”
春望等他出去立即令宮女去膳房端湯。
晝短夜長,還沒到酉時天就黑了。酉時前用飯,劉徹睡前還得餓。劉徹不喜歡睡前吃東西,所以冬天晚飯定在酉時刻左右。
劉徹一邊批奏章一邊盯著兒子何時回來,忘了吃點點心墊墊,春望等人見他麵色不渝,自然不敢提醒。萬一陛下不餓,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他們所有人都得挨上蹄子。
劉徹到太子宮,看到枇杷拿著一個東西往偏房去:“枇杷,拿的什麼?”
枇杷走近:“早兩日把殿下的馬鞍刷了,今日才晾乾。”
劉徹聽衛青說過,有段時間霍去病和趙破奴回到府裡就敲敲打打做馬鞍,還問衛青要不要。衛青不需要,劉徹認為他也不需要,他又不是兒子。
劉徹低頭問兒子:“你近日又學騎馬了?”
自打那日小孩雙腿磨得通紅,劉徹就把他的騎術課取消了。
小太子:“騎的病病的馬。”心中忽然一動,“父皇,病病送我的馬鞍好好用啊。”
劉徹想笑:“連你的雙腳都箍住了,不好用才怪。”說到此想起什麼,頓時想給自己一巴掌。大漢騎兵馬上功夫遠不如匈奴,正是因為匈奴人人打小騎馬,可以做到人馬合一。如何大漢騎兵坐在馬背上跟長在馬背上似的,是不是就不會被斬於馬下。
“據兒,你的馬鞍近日還用嗎?”
小孩搖頭,北風太冷,不想騎馬:“病病說以後不可以騎馬,容易著涼生病。”
“那給父皇看看,父皇還沒見過馬鞍。”
小孩點點頭,枇杷就把馬鞍遞出去。劉徹以為很輕,差點脫手。
難怪兩個半大小子敲打許多天。
“據兒,用點飯就休息。睡不著到榻上玩。”劉徹拎著馬鞍到宣室,令黃門召衛青。
春望知道他心情好,大膽提醒:“陛下,宮門關了。”
劉徹看看外麵的天恍然大悟。
翌日清晨,沒等劉徹吩咐黃門就把大將軍找來。劉徹把馬鞍給衛青,令他先安排一百副。
衛青弓馬嫻熟,認為不必。
劉徹一瞪眼,大將軍立即拿著馬鞍下去。到門口碰到小外甥,衛青叫他先回去,陛下今日心情欠佳。
劉據想問,舅舅又惹父皇生氣了嗎。
考慮到舅舅如今是大將軍,給他留點麵子,小太子乖乖應一聲,他進去就出來。
因為衛青這番話,小太子叫韓子仁放下盒子外麵等著,韓子仁直接回太子宮。
“昨天買的?”劉徹順嘴問。
小太子不答反問:“父皇不喜歡嗎?我——”
“送給朕的就是朕的。”劉徹放下朱筆,打開盒子,淡淡地檀香味飄出來。
劉徹把整個盒子打開,檀木做的圍棋。木料不常見,但是指民間。宮中很多家具都是檀木做的。
兒子的一片心意,劉徹可不會說,朕有了,以後彆送了。
劉徹把圍棋整個拿出來跟春望等人炫耀:“據兒送朕的圍棋,都來看看。”
宮女太監七嘴八舌地恭維。春望在皇帝身邊最久,見慣了好東西,天下少有的話說不出口。春望想想怎麼說到陛下心坎裡,忽然發現這副圍棋像蒙上一層紗。
春望大膽問:“陛下好像也有一副類似的圍棋。是不是一對啊?”
常言道,好事成雙。
雖然隻是圍棋,劉徹也想討個好寓意。
春望把那副圍棋拿出來,漫不經心的帝王終於認真起來,好一番打量,又低頭嗅嗅,同樣的香味,一個更淡更乾淨,一個太濃影響人的思緒。劉徹確定兩個乍一看一樣的木料其實並不一樣,激動地猛一拍禦案,抱起兒子:“什麼時候買的?你看出來了?父皇要說不喜歡,你想送給誰?你母後有了,送給衛青?”
小心眼老父親。
劉據很無語。
“誰也不送。”小孩搖頭,“我也喜歡。父皇喜歡嗎?”
劉徹:“你喜歡你再買,這個既然送給父皇就是父皇的。”
“沒錢。”小孩搖頭。
劉徹捏捏兒子的小臉:“春望,給太子拿千金。滿意了?”
小太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劉徹心說,兒子真好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他輕而易舉買到的東西,旁人翻遍整個長安也找不到。
“父皇,今日可以出去嗎?”
劉徹:“不可。歇兩天再出去。出去做什麼?”
劉據昨日在街上遠遠看見幾個眼熟的官吏往一個地方去。公孫敬聲不許他靠近。劉據沒有聞到胭脂水粉的味道,裡頭肯定沒有女人,所以他才好奇那是什麼地方,能叫幾名士大夫一個比一個興奮。
小太子一臉無辜地說:“不做什麼。可以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