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很是敷衍地點頭:“對,對,吾兒十二歲了。”實則未滿十一歲。劉徹在心裡補一句。
“十二歲小嗎?女子十三便可議親!”小太子推他一下,“讓開,我不要和你坐一塊。”
劉徹起身去對麵,心說幼稚成這樣也好意思嚷嚷著長大了。
“先用飯。”劉徹給兒子夾幾塊羊肉,隨即自己動手下魚片。看到魚片薄如蟬翼,夾一塊蘸點料汁生食。
小太子驚得張大嘴巴,甚至忘了他嘴裡還有一塊羊肉。
“怎麼了?”劉徹疑惑不解。
小太子看看窗外的飄雪,“你你,這麼冷的天,不怕鬨肚子啊?”
“擔心父皇?一塊而已。再說了,冬日魚鮮,上林苑泉水池塘裡養的乾淨。你也嘗嘗?”劉徹給兒子夾一塊。
小太子搖頭,撈鍋裡的魚肉。
劉徹蘸點醬料自己吃:“據兒,實話告訴父皇,倘若張湯能夯實證據,你救還是不救?”
小太子搖頭。
“可以說說你的理由嗎?”
小太子:“如果顏異為官清廉,為人正直當救。以後張湯被人構陷,據孩兒所知他也不曾貪贓,雖然心胸狹隘,可他也替父皇辦了許多事,比如白鹿皮幣。孩兒救還是不救?張湯長子張賀還是孩兒博望苑管事。孩兒乃儲君,父皇又疼孩兒,想救誰救誰,那還要廷尉做甚?”
“可是你也說了,構陷,證據全是捏造的。”
小太子點頭:“核實證據,議罪,這些是廷尉的事。廷尉判他死罪,乃廷尉玩忽職守,父皇當責罰廷尉。殺一儆百,廷尉府再也不敢徇私枉法,百官一看捏造的證據無用,以後還敢相軋?”
劉徹:“有點道理。可你忘了,張湯乃禦史大夫,他的命令廷尉不敢不聽。”
“所以需要父皇殺一儆百啊。開罪禦史大夫有可能遭到打壓,徇私枉法隻有死路一條。”小太子望著老父親,“不是嗎?”
劉徹仔細想想:“此案中最該懲治的人乃廷尉。”
“還有你。”小太子白了他一眼。
劉徹朝兒子腦門上彈一下:“逆子!”
小太子不禁捂住腦門:“輕點!”
“長大了還怕疼?”
小太子假裝沒聽見,往鍋裡下一點竹筍。劉徹詫異:“這時候就有筍了?”
“泡發的乾筍啊。”小太子無奈。
劉徹輕輕拍拍腦門:“叫你氣糊塗了。”
不講理!究竟誰氣誰啊。
小太子無奈地瞥他一眼,撈出先下的肉。聽到腳步聲,小太子扭頭,韓子仁從外麵進來,手裡還有兩個盤子。小太子起身:“什麼東西?”
“雞肉。”韓子仁朝皇帝看一眼。
小太子明白,先前準備的菜他一個人吃不完,可多了老父親又不夠吃。廚子這是把他們準備晚上燉菜用的雞剖開了。
小太子把雞肉倒進去,劉徹幫他一下:“慢點
。小心燙。”
小太子夾竹筍:“父皇,嘗嘗。南方的筍就是比北方的好吃。又嫩又厚。”
劉徹笑著點點頭:“筍乃山珍,朕得嘗嘗。”
“好吃嗎?”小太子看著他問。
劉徹頷首:“吾兒會吃啊。”
“那是因為父皇不常吃。偶爾吃一次山間野菜也彆有一番滋味。”
劉徹點頭受教:“雞肉還得煮多久?”
“廚子把骨頭剔出來了,外麵變色裡頭就差不多熟了。”
劉徹夾一塊嘗嘗,果然熟了。
剛剛宰殺的雞很是新鮮,煮的剛剛好,雞肉很嫩,沾上小太子指點廚子做的調料,劉徹這一頓吃得很是滿足。
劉徹被暖暖的煙火熏得有點犯困。他看到窗外依然飄著鹽粒大小的雪花,北風呼嘯,突然有點不想出去。劉徹看到角落裡熄滅的小火爐,過去點著火,放上水壺準備煮茶。
“父皇渴了?”
劉徹:“口乾。”
小太子把被宮女收到木架上的茶壺拿下來,“裡頭還有點清水。”
劉徹接過去摸摸壺身,大概是用飯前煮的,還有些溫熱。他倒半杯嘗嘗,不涼不燙剛剛好。劉徹喝杯水清醒清醒,看到他多年前送兒子的圍棋,要陪兒子下兩局。
小太子心說,誰陪誰啊。
茶室溫暖,小太子也不想出去,索性把抱怨的話咽回去,乖乖應一聲“謝”。父子二人慢慢走兩局都覺著困得睜不開眼。恰好這時爐子上的水開了,劉徹把壺拎下來,任由爐火慢慢燒著,他拉起兒子去寢室。
小太子的寢室其實就在茶室東邊,不過被木板封死了。東邊木板牆上還放一排太後、皇帝以及皇後這些年賞小太子的寶物。北邊也是木板牆,放許多茶具以及茶葉、茶磚、茶餅。
小太子出了茶室,步入正堂,從茶室後麵方能拐進寢室。從正堂看茶室其實是半間屋子。這是劉徹設計的。最初給太子收拾居所的時候,匠人提議茶室獨占一間。然而房子太寬,劉徹想象一下兒子小小一個,坐在寬大的茶室裡,越想越淒涼,最終定下半間。
置物架也是劉徹定的。茶室和書房以及小太子的寢室皆鋪上上好的木板。劉徹又擔心冬天冷木板涼,又特意令人量尺寸做寬大的地毯。近日天冷,寢室裡鋪滿地毯,劉徹看到地毯就覺著很是溫馨,兒子被溫暖包裹著。
小太子一邊走一邊脫掉厚厚的棉襪,到榻邊往榻上一倒:“父皇,孩兒先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