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小太子要狩獵,劉徹擔心兒子受傷。如今小太子十三歲了,劉徹依然擔心突然出現個龐然大物,比如虎,比如熊,撞傷兒子。是以父子二人帶著侍衛抵達上林苑,劉徹又從上林苑營中挑十幾名期門侍衛保護兒子。
這一日恰好霍去病也在。他見太子表弟身後足足有三十人,陛下身後隻有十幾人,無奈地搖頭。
劉徹眼角餘光瞥到他的神色:“大司馬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霍去病不好說真話,否則皇帝姨丈一定會說“不是你兒子,你自然不心疼。”
劉徹轉向兒子:“太子,不許亂跑!”
小太子也很無奈:“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孩兒,孩兒往哪兒跑?”
聽聞這話劉徹放心了。
上林苑離宮彆館處樓房重重,曲閣相連,園林裡黃柑橙榛,枇杷樵柿井然有序。然狩獵處沒有修繕,和秦嶺山上一樣一樣,四處雜草叢生,一不小心就會被毒蛇攔住去路,被鳥糞糊一臉。
蓋因此狩獵地也是期門侍衛訓練場。倘若十步一景,百步一亭,還如何鍛煉期門軍野外生存能力。
劉徹可以帶兒子去皇家圈養野獸的地方,但他知道兒子總有一天會長大。哪怕他希望兒子慢點長大,可時間不由人。與其等到他無力保護兒子,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摔跟頭,不如他現在護著兒子一點點學飛。
霍去病先前一臉無奈就是想說:雛鷹終須展翅高飛,陛下還能護他一輩子。
劉徹不能,所以他叮囑侍衛們看著太子,而不是替他狩獵。
到山林深處不得不下馬,侍衛們也是在太子左右和後方,而不是把他護在身後。小太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發現野鹿、野兔子,甚至勾頭等著他的毒蛇都是親自動手。感覺有凶獸就躲到侍衛身後。有幾個宮中侍衛跟小太子很熟,隨他出去過幾次,見他一臉緊張,笑著調侃:“殿下也會怕啊?”
“傻子也知道怕。”小太子瞪他一眼,朝虎嘯聲傳來處看去,“來了嗎?”
期門侍衛:“早呢。它就是跑過來也得一盞茶的時間。”
“這麼遠?”
期門侍衛指給他看:“直線距離不遠。但虎不會飛,它得先從那個山頭下來,再上去再下來才能到咱們這裡。不過猛虎也不傻,看到咱們這麼多人也不敢上前。”
小太子從侍衛身後出來:“那還怕啥。繼續!”
宮中侍衛不禁提醒:“殿下看著路。”
“知道。”小太子並非不顧死活悶頭往前走,而是先用寶劍探路。
這次狩獵比上一次累多了,但小太子心情舒暢,午飯比平日裡多用一個兔腿,晚飯回到離宮比平日裡多吃半碗飯以及一碗湯。吃得打飽嗝小太子才意識到自己吃多了。
劉徹看著兒子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亮的,決定在此多住幾日。
後幾次入林狩獵劉徹就跟兒子分開,而不是像頭一次似的遠遠跟在後頭。
十月中旬,天氣轉涼,毒蛇貓冬,凶獸進洞,候鳥南飛,蟲被凍死,山上變得荒涼蕭條,劉徹帶兒子回宮。不過此時的柿很甜,小太子還給他母後和皇祖母以及小阿姊帶回來幾筐柿。
小太子先給他皇祖母送去。王太後看著一筐紅彤彤的柿子無奈地問:“這麼多祖母怎麼吃?”
“削掉皮放在外麵做柿乾啊。”
上林苑農奴每年都會做一些柿乾,何須她的人親自動手。
太後的宮女宦官不這樣認為。上林苑送來的柿乾是孝敬太後的。他們自己動手做的,太後一定會叫他們嘗嘗鮮。太後上了年紀,無力滿宮閒逛,她窩在長信殿,她身邊人也不敢四處跑,比小太子的人還無聊寂寞。難得有件趣事,黃門小宮女都給掌事宮女使眼色。
掌事宮女勸太後:“殿下所言極是。咱們自己做的乾淨。”
太後一想也是:“哀家有些日子不曾動手做活了。那就自己做。”
“祖母,孫兒還有事,先行告退?”
太後下意識說:“這就走?”說出來楞了一下,沒等小太子問她還有何吩咐,又抬抬手:“忙你的去吧。”
小太子出了東宮猛然明白老祖母一個人寂寞。抵達椒房殿,小太子哄他小阿姊,太後想她了。
三公不信:“想你了還差不多。”
“真的。你多去陪陪皇祖母,指不定她一高興賞你一箱珍藏。”
三公主搖頭:“我有。”
“你的東西還不是父皇和母後給的?”小太子壓低聲音,“你不去皇祖母也是賞給姑母。她們平日裡可沒少給母後添堵。”
三公主不懂:“添堵?”
“你不知道?”小太子很是意外。
三公主聽糊塗了:“幾位姑母近日沒來過啊?”
三公主擔心母後寂寞,幾乎每日都來陪她用午飯,時常一呆就是一天。
“姑母添堵不用親自過來。父皇從來不乾強取豪奪的事。你說永巷那些新人哪來的?”
三公主不由得想起母後出自平陽侯府。據說當年父皇去平陽侯府探望姑母,姑母趁機安排許多人伺候父皇。父皇一個沒看上,平陽公主見他心情一般,用飯的時候就令舞者和謳者助興。母後出來唱歌,恰逢父皇喝多了,迷迷糊糊看中母後。等他回到宮裡清醒過來又把母後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