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如果不按照賀嶼說的話來做,隻會被欺負得更慘。
陳和頌抬了抬眼睛,略帶希望地望著祝青臣:“祝老師,我沒有貪玩。”
“我知道。”祝青臣點點頭,“老師相信你。”
祝老師沒有多問什麼,直接就相信他了。
陳和頌很久沒有體會到被無條件信任的感覺了,不知不覺紅了眼眶,連忙低下頭,掩飾一下。
祝青臣又問:“上次我在校門口見到的那個學生,就是賀嶼?”
陳和頌平複了一下心情:“嗯。”
“高一學生下周返校。”
“嗯。”
祝青臣是在告訴他,賀嶼返校,陳和頌的日子隻會更難過。
陳和頌竟然還反過來安慰祝青臣:“老師不用擔心,在學校裡不會有事的,高老師有幫過我。”
“那不在學校的時候呢?”祝青臣問,“像上次一樣,他讓你一遍又一遍地去買咖啡?”
“隻是偶爾幾次。”
祝青臣看著他:“賀嶼什麼時候過來接你?你要在這裡待到幾點?”
“他應該很快就過來了。老師先回去吧,不用在這裡陪著我。”
這明顯也是撒謊。
賀嶼本來就是故意捉弄他,淩晨過來也不一定。
他一個還沒成年的高中生,大晚上的,還留在公交車站,太危險了。
祝青臣拿出手機,朝他晃了晃:“你想不想看動畫片?”
陳和頌:?
祝青臣不等他拒絕,直接點開了手機。
“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
陳和頌想,老師應該是為了遷就他,才看動畫片的,老師還把他當做是小孩子呢。
他好久……都沒有被當做小孩子對待了。
係統停留在他身邊,知道陳和頌聽不見,但還是想告訴他:“你想多了,他就是自己想看而已。”
祝青臣看得起勁,陳和頌靦腆地笑了笑,合上單詞書,和祝青臣一起看動畫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看了五集動畫片,祝青臣的手機都快沒電了,賀嶼還沒來。
祝青臣問:“他是不是忘記了?要不然打個電話給他?”
“不用了。”陳和頌連忙搖搖頭,“不可以打電話。”
恰恰相反,賀嶼應該記得十分清楚,他是故意的。
如果祝青臣打電話給他,陳和頌回家之後,隻會更慘。
陳和頌小聲道:“高老師之前也打過電話……”
他被賀嶼欺負之後,高老師打電話喊了家長。
他曾經燃起一點點希望。
可結局卻是,賀嶼回去就把他的房間門砸了一通,他被陳母按著頭道歉。賀嶼不在學校裡欺負他,而是在校外和家裡欺負他。
老師管不了他們家裡的事情。
祝青臣打了個哈欠:“那我們再看一集。”
陳和頌說:“老師要是困的話,就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不行。”祝青臣斷然拒絕。
這集動畫片看到一半,陳和頌的手機就響了。
祝青臣按了暫停,陳和頌接起電話:“喂,小嶼?”
賀嶼毫無愧疚,還打著哈欠:“不好意思啊,哥,我睡了一覺才想起來要來接你,你還在公交車站嗎?”
“嗯,我還在車站。”
“是嗎?”賀嶼對他的順從很滿意,聲音是顯而易見的愉悅,“那我現在讓司機過去接哥,哥不會生我的氣吧?”
“不會,路上小心。”
陳和頌麵無表情,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溫馴。
掛了電話,他抿了抿唇角,看向祝青臣:“老師可以回去了,司機很快就過來了。”
“嗯。”祝青臣把手機收起來,站起身。
臨走前,祝青臣問他:“你覺得,你還能這樣撐一年嗎?或者,他會讓你順利參加高考嗎?”
陳和頌捏緊書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但是他彆無選擇,這是最好的辦法。
祝青臣道:“再往下,你的學習任務隻會越來越重,沒有時間門再和他做戲了。”
陳和頌抬起頭,有些遲疑。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如果被欺負的話,要第一時間門告訴我。你心裡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告訴我。”
“你回去好好想想,這些年賀嶼欺負你,你有沒有留下什麼證據,隻要有證據,老師就可以幫你。”
就算祝青臣是班主任,也沒有辦法強製陳和頌住校,更沒有辦法強製切斷他和家裡的關係。
祝青臣已經想好了一個辦法,一次性徹底解決這件事情。
陳和頌呆呆地看著他,猶豫著點了點頭:“好……謝謝老師。”
祝青臣跟他說了“再見”,轉身走進車站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
店裡的關東煮咕嘟嘟地冒著泡,祝青臣聞見香氣,眼睛一亮:“你好,請問這是什麼?多少錢一份?”
一十分鐘後,祝青臣捧著關東煮,坐在便利店裡麵的小板凳上,一邊吹空調,一邊吃東西,看著賀家的司機姍姍來遲,把陳和頌給接走。
祝青臣把三個魚丸串成一串,抬起頭,張大嘴巴,在底下接住:“啊——”
魚丸依次從竹簽上掉落,掉進他的嘴裡。
祝青臣滿足地閉上嘴巴,嚼嚼嚼,好吃!
係統一屏幕嫌棄地看著他,吃吃吃,天天吃,變著花樣的吃。
你看看快穿局哪個宿主跟你一樣?
*
摸底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高三年段走廊上掛了前十名和單科狀元的光榮榜,學生們圍在前麵看榜,陳和頌看了一眼,便退開了。
同學們笑著攔住他:“陳和頌,你又是年段第一。”
陳和頌靦腆地笑了笑:“碰運氣而已。”
“你能考一次第一嗎?”
“當然不能啦,人家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人家高一的時候,直接放棄競賽,說要裸分考清北,牛吧?”
陳和頌表情一頓,朝他們笑了笑:“我先去洗手間門。”
“拜拜。”
陳和頌逃一般來到洗手間門,在隔間門裡待了一會兒,直到預備鈴響了,外麵漸漸沒了聲音,才從隔間門裡出來,洗了把臉。
他不是主動放棄競賽的,他是被迫放棄的。
競賽出發前一天晚上,賀嶼肚子疼,母親帶他去了醫院,說是腸胃炎。
賀嶼說,想喝他煮的小米粥,所以母親打電話給他,讓他在家裡煮好粥帶過來。
他說他要去參加競賽,但是母親不依不饒,非要讓他過來一趟再去機場。
他好不容易煮好了粥送去醫院,賀嶼卻趁著母親出去拿藥,把陳和頌留在病房裡,不讓他離開。
賀嶼沒收了他的手機,甚至在他麵前擺了一個時鐘,讓他看著時間門一點一滴地流逝。
“哥,帶隊老師一直在給你打電話。”
“哥,他們應該上飛機了吧?”
“哥,競賽開始了。”
陳和頌在病床邊,從白天坐到晚上,從一開始的焦急,到後來的心如死灰。
因為……他的母親總不可能去拿幾個小時的藥吧?
隻有一種可能,他的親生母親,也默許了賀嶼的惡作劇。
就這樣吧。
賀嶼見他沒反應,住院這幾天,又變本加厲地折磨他。
後來回到學校,帶隊老師和同學們問他怎麼沒來,他撒了個謊。
他說自己忽然病倒了,不過沒關係,他高考考好點就可以了,同學們都說他有魄力,不愧是學神。
陳和頌把臉上的水珠抹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那天晚上在公交車站,祝老師問他,他能不能再這樣撐一年。
他當然可以,不過是忍耐一年而已。
可是,祝老師還問他,賀嶼會讓他順利高考嗎?
他不確定。
從小到大,賀嶼破壞了他的各種考試、競賽,他不確定,自己這樣委曲求全,賀嶼會不會放過他。
可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心裡堵得慌,想去找祝老師,但是又害怕連累祝老師。
祝老師剛剛畢業,這麼年輕,賀家有權有勢,還認識一些領導,他實在是……
害怕了。
算了,就這樣熬下去吧。
隻要熬過這一年,他就解脫了。
這天傍晚放學,陳和頌背著書包,走出校門。
破天荒的,賀家的車竟然停在門前,還沒走。
賀嶼坐在車裡,朝他招了招手:“哥。”
陳和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上了車。
回到家裡,陳母正把飯菜端上桌。
今天賀父也回來了,坐在主位上看手機。
陳母笑著道:“回來了,快洗手吃飯。”
他們更像是一家三口,陳母溫柔,不停給賀家父子夾菜,絮絮說著這道菜多難買,那道菜多難做。
陳和頌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吃自己的,不自覺離他們遠一些。
忽然,賀嶼看向他:“這次哥又考了年段第一。”
陳和頌不由地一激靈,放下了碗筷。
賀嶼忽然提起他,絕對沒有什麼好事。
陳母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是嗎?”
賀父淡淡問:“那你呢?”
“高一沒有考試。”賀嶼笑嘻嘻地宣布,“不過,我也要開始好好學習了。”
說話時,賀嶼一直看著陳和頌,叫他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賀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又要請家教?”
“請家教太貴了,哥學習這麼好,讓哥教我就行了。”
陳和頌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好,我教小嶼。”
左不過是幫他寫作業、整理筆記這些事情,從前也不是沒做過。
雖然這些事情有點耽誤時間門,而且賀嶼從來也不會學,考不好他也要被罵,但是和其他的事情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可是今天,賀嶼笑著看向他,笑容有些古怪。
他說:“好啊,那明天阿姨去學校幫哥辦留級手續,哥來班上教我學習吧。”
陳和頌猛地抬起頭。
什麼?留級?
賀嶼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著道:“哥剛才親口答應了,可不能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