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沒忍住笑出聲,翻了個身,整個人趴在柔軟的毯子上。
在他以為自己要被天道殺死的時候,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李鉞……”祝青臣把臉埋在枕頭裡,小聲喊了一聲。
正巧這時,長淵醒了。
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他。
長淵轉過頭,看見祝青臣把自己埋在毯子裡,看不清表情。
長淵張了張口,喊了一聲:“仙尊?”
“嗯?”祝青臣回過神,連忙抬起頭,想要抹一抹眼睛,結果忘了自己還動不了,一抬手就牽動身上的傷口,疼得他臉色慘白,又倒了回去。
長淵看著祝青臣通紅的眼睛,還有沒擦乾的眼淚,也想幫他擦擦。
結果他也動不了,一抬手,手臂上龍鱗脫落的地方也是一陣疼痛。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努力假裝自己沒哭:“我沒事。”
長淵歪了歪腦袋,用額頭上的龍角挑起旁邊的手帕,遞到祝青臣麵前。
“多謝。”祝青臣笑出聲,卻也沒有用他遞過來的手帕擦眼睛。
他隻是偏過頭,在毯子上蹭了蹭自己的臉,把眼淚蹭掉。
祝青臣擦完了眼淚,就費力地翻了個身,重新躺回去,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長淵掛著手帕,也轉回頭去,安安靜靜地和他躺在一起。
長淵淡淡道:“他們大概也不知道怎麼治我們兩個,就把我們兩個放在一起,沒彆的意思。”
“嗯。”祝青臣點點頭。
長淵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出了口:“仙尊剛才在喊誰?”
“一個……”祝青臣頓了頓,“朋友的名字。”
“嗯
。”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我忽然想到這個朋友。”
“是嗎?”長淵笑了笑。
反派係統在旁邊了然道:“他好愛你,是吧?”
可是長淵卻沒有這樣說,他淡淡問:“仙尊那時在想那位朋友的什麼事?”
“我忽然想到,我們有一次出去玩,路過一片柿子林,柿子掉下來都爛了,他衝進林子裡,故意踩得兩隻腳都是,還追著我跑。”
祝青臣說著說著,沒忍住笑出聲來。
長淵也勾了勾唇角,問:“怎麼忽然想到這樣的事情?”
祝青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快要死的時候,好像聽見他喊我的名字。”
他那時候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腦子一片空白,隻有這件事情格外清晰,隻有朝他衝過來的李鉞的模樣格外清楚。
他在前麵跑,李鉞踩著兩隻腳的爛柿子,一邊嘎吱嘎吱地追著他跑,一邊喊他的名字。
或許這是他潛意識裡記憶最深刻的事情。
祝青臣想了想,又道:“可能我那時候在慶幸,他不在這裡吧?”
“是嗎?”長淵學著他的模樣,雙手放在身前,“我也想到一個朋友。”
“嗯?”祝青臣好奇地轉過頭,“你也有朋友啊?你不是被關在魔淵裡兩百年了?”
長淵哽了一下:“以前的朋友。”
“噢。”
“他還挺笨的,笨手笨腳的。”
“所以你也慶幸他不在這裡?”
長淵笑了笑,低低地應了一聲:“不是。”
他慶幸的是,他在這裡,能夠保護笨手笨腳的祝卿卿。
祝卿卿不需要一個人麵對這樣凶險的情況。
兩個人就這樣躺著,說了一會兒話。
沒多久,陸南星和成意端著傷藥,掀開簾子進來。
“師尊……”
祝青臣轉過頭,朝他們眨巴眨巴眼睛,應了一聲:“誒。”
陸南星和成意對視一眼,欣喜若狂。
成意迅速衝上前:“師尊,你怎麼樣?感覺還好嗎?師尊昏睡三天了!”
陸南星則衝出去喊醫修宗門的人:“來人!來人!我師尊醒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又朝外麵喊道:“你們的魔尊也醒了!”
祝青臣和長淵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不一會兒,小小的營帳裡就擠滿了人。
一堆醫修圍在祝青臣身邊,給他把脈。
一堆妖魔圍在長淵身邊,眼巴巴地望著他:“尊上,我們不會把脈。”
長淵哽住:“……那你們圍在這兒乾什麼?”
妖魔們小聲說:“我們還以為尊上要死了,特意死皮賴臉地纏著這群修士,讓他們把尊上和玉清仙尊安置在一塊兒。”
“我們都知道尊上……嗯,您和玉清仙尊死在一塊兒,應該就死而無憾了。”
長淵低聲嗬斥:“閉嘴。”
祝青臣分了一個醫修給他。
兩個人默默地躺在床上,接受診治。
祝青臣道:“你們也不要全都圍在這裡,去清點一下人數,看各個宗門受傷人數有多少,受傷的人最好統一救治。”
陸南星答道:“師尊放心,這些事情幾位掌門已經去做了,各門各派受傷的修士不多,由醫修宗門統一照料。”
“那就好。”祝青臣欣慰地看著他和成意。
陸南星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有件事情,不知該不該說。”
“說吧。”
“統計下來,玄天宗死傷人數最多。”
“怎麼……”祝青臣也有些驚訝。
玄天宗……
“是,玄天宗掌門、二長老、三長老和五長老,全部戰死,弟子死傷過百。”
祝青臣歎了口氣:“其他掌門怎麼想?”
“其他掌門的意思是,一碼歸一碼,雖說玄天宗此次出了力,可封印到底是因為玄天宗掌門才打開的,剖人金丹、殺妻證道的也是玄天宗。讓他們回歸自己山頭,但各個宗門也會派人監督。”
“可以。”祝青臣微微頷首,“將此事詳實記錄,不要偏袒,留給後人評判罷。”
“好。”
祝青臣又問:“玄天宗掌門死了,那徐方庭和沈明珠呢?”
“沈明珠還好,把龍須還了回來,抱著他爹的屍首,挖了個坑把他埋了。”
“徐方庭原本就被天道吸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現在瘋瘋癲癲的,哭著喊著說自己是‘主角’,要‘飛升成神’,我本來讓人將他看管起來,結果……”
“嗯?”
“結果他不知怎的,趁天黑跑了出去,想殺了沈明珠,結果沈明珠反抗,隨手一推,他的腦袋磕在石頭上,撞死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著“殺妻證道”,結果反倒被他的妻給殺了。
“沈明珠又刨了個坑,把徐方庭給埋了,現在正給他爹守墳呢。”
“嗯。”祝青臣點點頭,“就這樣吧。”
這時,醫修也給祝青臣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仙尊沒有大礙了,靜心休養幾日便好。”
“好,多謝。”
陸南星送走醫修,成意陪在祝青臣身邊,眼巴巴地望著他。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躺了三天了,出去走走吧。”
“不好,師尊受了重傷,不能輕易走動。”
“沒事,為師躺得腰疼,就出去轉一圈。”
祝青臣執拗,兩個徒弟沒辦法,隻能把他從榻上扶起來。
兩個徒弟一左一右護法,祝青臣披著外裳,慢吞吞地穿梭在營地間。
修士們雖然都受了傷,但還是喜氣洋洋的,大晚上也不睡覺,圍在篝火旁邊聊天吃東西。
成意扶著祝青臣,在偏僻的地方找了個倒在地上的樹乾,用衣袖擦了擦,
才讓師尊坐下。
祝青臣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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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自己的兩個徒弟:“來坐吧。”
“好。”兩個人一左一右,乖乖地挨著師尊坐好。
祝青臣一手攬住一個,分彆摸摸腦袋:“說來慚愧,為師和你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原本以為,去魔淵探查,兩三日便回,沒想到耽誤了兩三個月。”
“等為師回來的時候,你們都已經長成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也不需要為師再教你們什麼了。”
兩個徒弟忽然感覺不對勁,猛地抬起頭:“師尊這是什麼意思?”
祝青臣想了想,正色道:“其實為師的修為,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高,也再教不了你們什麼了。”
“師尊!”
兩個徒弟都震驚了。
其實祝青臣一直都很忐忑。
他在古代世界、在現代世界,可以毫無負擔地做裴宣的老師、做陳和頌的老師,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會這些東西。
可是他不會修仙,他也沒修過仙。
他隻能把係統給他的劍譜心法轉交給徒弟們,再往後,離開係統,他就什麼都不會了。
所以……
成意急了:“師尊說好了要收我做徒弟的,不能反悔!”
陸南星問:“師尊可是與天道一戰,受了傷,要閉關去了?”
祝青臣點點頭:“就當是我要閉關了吧。”
成意馬上舉起手,理直氣壯:“那也得先收了我再閉關!”
“可是為師確實教不了你們什麼了,逍遙門門主,還有煉器宗宗主,都很不錯……”
“不要他們!”兩個徒弟異口同聲,抱著他的手臂,“就要師尊!”
成意道:“師尊已經和我說好了,不能說話不算話!”
陸南星也點點頭:“師尊已然收我為徒了,我不會輕易改換門庭。”
祝青臣被他們纏得沒辦法:“好吧好吧,不換不換。”
聽見他這樣說,陸南星和成意才高興起來,跟小狗一樣,甩著尾巴,圍著他轉圈。
祝青臣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樹樁上。
可他是真的不會修仙啊。
月光明亮,陸南星和成意緊緊纏著師尊。
陸南星道:“師尊,真的很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早就被徐方庭殺掉了。”
成意點點頭:“如今天道已死,我們會開創新的修真界。我一定好好修行,等以後我也成了掌門,就給師尊立一個石像,讓所有弟子天天參拜,師尊就是我滅世宗的開宗祖師!”
祝青臣笑了笑:“好啊……等一下!”
他睜大眼睛:“什麼宗?成意,你要弄個什麼宗?你最近在想什麼東西?心法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