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抬眼看他,理直氣壯地反問:“沈上將,我帶時少爺來宴會之前,您可沒跟我說過,時少爺的名聲,差成這樣啊。”
沈修平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
沈修平來得早,祝青臣帶著時燃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和同事在宴會廳裡應酬許久了。
旁人過來問祝青臣,時燃是誰家的孩子的時候,他當然看見了。
旁人對“臭名聲”的時燃指指點點的時候,他當然也看見了。
沈修平本來是想幫時燃說句話的,也好維護一下自己“好哥哥”的名聲,隻是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元帥就來了。
祝青臣抱著手,一臉慍怒地看著他:“沈上將,你該不會是故意騙我的吧?你們家的規矩也太差了吧?”
“時燃作為沈家的人,馬上就要和沈上將結婚了,在外的名聲差成這樣,連宴會都沒辦法正常出席,怎麼能夠結婚?”
“時燃都十六歲了,餐桌禮儀和宴會禮儀竟然一竅不通,難道你們從來沒有教過他嗎?”
“還是說,你們為了自己的好形象,為了討好他,為了放縱他,故意不教他,就等著我這個冤枉老師來教他?”
沈修平怎麼也沒想到,明明是他來質問祝青臣,結果他還沒說什麼,祝青臣一番話就把他給堵了回去。
如玉的麵龐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祝青臣最後道:“沈上將,我還能帶著時少爺坐在這裡,就已經是給你最後的體麵了。若是我一進來就惱了,把時少爺丟給你,沈上將還有臉麵和其他將軍權貴交際嗎?”
話都說成這樣了,沈修平隻得趕緊道歉。
“祝先生,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是我們家疏忽了,我們家都是上戰場的人,對名聲這些事情實在是不太上心,我實在是不知道小燃的名聲……”
祝青臣冷笑一聲。
簡直胡言亂語。
沈修平連道歉都在做戲。
他若是不知道名聲有多重要,又怎麼會苦心經營自己的好名聲?
沈修平又道:“實在是不好意思,耽誤了祝先生的時間,祝先生辛苦了。小燃,還不快給老師道歉?”
時燃原本乖乖坐在一邊,認真觀摩老師如何對付沈修平。
這時忽然被喊到,時燃不由得皺了皺眉。
關他什麼事?
下一秒,祝青臣就把他的心裡話說出來了:“關他什麼事?”
沈修平和時燃都愣了一下。
祝青臣淡淡道:“他一個待嫁的Beta,
怎麼能夠到處去經營自己的名聲?這種事情,
不應該是你們家上心經營的嗎?和他有什麼關係?”
時燃轉頭看向老師。
雖然看老師教訓沈修平很爽,但是……
乾嘛要說他是“待嫁的Beta”?聽起來怪怪的。
沈修平臉色鐵青,握了一下拳頭。
祝青臣今天怎麼總逮著他罵?跟瘋了似的。
不過也是,他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Omega,仗著什麼帝國玫瑰花的名聲,才擠進宴會來,所以他自然是把名聲看得最要緊。
今晚元帥一來,又走到他麵前,向他行了一個額頭禮,估計祝青臣現在正飄著呢。
罷了,忍他一忍也無妨。
沈修平重新掛上溫潤的笑容,溫聲道:“祝先生消消氣,此事是我們家做得不妥。這樣吧,我帶著小燃到處走走,祝先生也去找相熟的朋友們,休息一會兒。”
“嗯。”祝青臣淡淡地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最後道,“沈上將,我原本以為,時少爺隻是禮儀不周到、個性強了一點,我沒想到,他的名聲竟然也……”
祝青臣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沈修平回過頭:“祝先生……”
祝青臣沒有理會他,隻留給他一個“你自己想想”的眼神。
沈修平一口氣哽在心口,還想再問一些什麼,祝青臣就已經走遠了。
他忽然有些動搖了。
他和時燃馬上就要結婚了,時燃的名聲,似乎太壞了也不好。
時燃目送老師離開,電光石火之間,就明白了之前老師跟他說的——
“當你想讓某個人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不要表現得太著急,要想辦法讓對方著急。”
老師想幫他挽回名聲,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讓沈修平著急。
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時燃抬起頭,對沈修平說:“哥如果不想帶我的話,我自己坐在這裡也可以。”
沈修平哽了一下,正色道:“哥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走吧,哥帶你去見見哥哥的幾個同事。”
要是被彆人看見,他“溫柔好哥哥”的名聲就毀了。
但沈修平還是不放心地轉過頭,看著祝青臣的背影。
祝青臣從服務生手裡接過新的酒杯,從人群中穿過,一路和他相熟的權貴打招呼。
也不知道祝青臣會不會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萬一傳了出去,他的名聲……
算了,現在補救也不算遲。
沈修平收回目光,對時燃道:“走,哥帶你去四處走走。”
“好。”時燃一臉乖巧地跟在他身邊,“謝謝哥,我會好好表現的。”
沈修平帶著他去見自己的同事:“各位,這是我的弟弟,小燃。”
幾個
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
“⒍_[]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是時燃。”
沈修平道:“小燃膽子小,你們彆嚇到他。”
人群中傳來一聲嘀咕:“這還膽子小呢?他不是經常在你們家胡作非為嗎?”
如果是以前,時燃早就跳起來反駁了。
但是這回,時燃不羞也不惱,笑著看向沈修平:“哥,你又把我翻窗戶的事情說出去了嗎?我都知道錯了,還告訴彆人,我會不好意思的。”
沈修平沒有想到他會直接說出來,整個人愣了一下。
時燃又道:“再說了,哥哥特意請了老師來教導我,我現在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胡鬨了,也不會再翻窗出去打遊戲了。對不起嘛,哥,我下次不敢了。”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眾人反倒說不出什麼來。
畢竟他還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孩,翻窗戶出去打遊戲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誰小時候不愛玩呢?
沈修平剛想說,他翻的不是平地的窗戶,而是三樓房間的窗戶,他跑出去也不是想去打遊戲,而是想離家出走。
可是這時,眾人見時燃挺好說話的樣子,便又笑著問他,沈修平給他請了哪位老師。
話題早就已經轉移了,他再生拉硬扯回來,隻會顯得刻意。
時燃笑著道:“是祝老師,祝老師很溫柔的,最近在教我插花,今天也是祝老師帶我來的,我之前都沒有來過。”
他表現得溫和禮貌,和傳聞中“壞弟弟”的形象判若兩人。
眾人對時燃都有所改觀。
一個還有點孩子氣的少年而已,又沒有傷天害理,實在是沒有必要太過苛責他。
時燃笑著同他們說話,轉頭看見老師。
祝青臣端著酒杯,就站在宴會廳的另一邊。
看見時燃能夠獨立應付這些人,他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也應該去找他的反派隊友了。
祝青臣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往前走一步,就撞到了某個人。
男人比他高一個頭,穿著黑金的軍服,胸前掛著的金質勳章磕得他腦袋疼。
祝青臣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對上顧儼頗為幽怨的目光。
顧儼咬著牙,低聲問:“我在祝老師身後站了這麼久,祝老師光顧著看學生,就一點兒都沒發現我?”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確實沒發現,元帥是什麼時候站到我身後的?”
顧儼麵不改色:“去年今日!”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聲,輕聲問他:“那現在怎麼辦?這裡人這麼多,我們是找個偏僻的地方說話,還是約個時間見麵?這裡我不太熟,也不知道哪裡沒人……”
祝青臣話還沒說完,顧儼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帶著他的手,讓他把手裡端著的葡萄酒潑到自己的軍服上。
葡萄酒顏色深,一沾到軍服上,就染上一大片深紅色。
“誒!”祝青臣這下笑不出來了,下意識伸手幫他拍拍衣服,“你乾嘛?”
顧儼正色道:“我去換衣服,然後我們在更衣間裡偷偷接頭。我等不了明天,現在就要說話。”
上個世界他在北周,祝卿卿在南夏,兩個人愣是分開了整整三年,期間隻能靠蒼鷹通信。
他等不了了,必須現在接頭!
“噢。”祝青臣皺著小臉,把自己的手收回來,拿出手帕遞給他,“那你先擦擦。”
這時,服務生看見這裡出了事,也連忙送上手帕和清潔劑:“元帥、祝先生。”
顧儼從祝青臣手裡抽出手帕,按在被葡萄酒弄臟的地方,義正言辭地對服務生道:“不要緊,你們去忙吧,我去換身衣服就好。”
“是,這裡有專屬的更衣室,我帶元帥過去。”
“不用麻煩,我認得路,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是。”
祝青臣抬起頭,理直氣壯地看著顧儼演戲,一點愧疚的樣子都沒有。
顧儼咬著牙,對他說:“陪我去換衣服,帝國玫瑰。”
祝青臣語氣輕快地應了一聲:“好的,帝國元帥。”
祝青臣挽住顧儼的手,兩個人在一眾賓客的注視下,正大光明地從宴會廳正門離開,穿過彩色玻璃的長走廊和一大片玫瑰花圃。!